蔡琰吃了一驚。「不回中原?」
「嗯,他們一心想垂拱而治,我就索性放手,看著他們一顯身手,能走到哪一步。如果他們真能輔左太子,將中原治理得井井有條,國泰民安,我又何必回來多事?」
劉協伸手拿起桉上的茶杯,蔡琰會意,立刻起身,提起茶壺,為劉協倒了一杯茶。
劉協端起茶杯,看著鳥鳥的茶霧,不緊不慢地說道:「西域廣大,種族雜亂,有類於夏商之封國,比中原更需要人坐鎮。其他人,我不放心,還是親自處理比較好。所以,隻要中原不出大亂子,我可能就不回來了。」
蔡琰雙手合什,擋在眼前,眼神中掩飾不住的失落。「這麼說,臣以後再有問題,隻能和陛下鴻雁往來了?」
劉協遲疑了一下。「西域……很苦,而且萬裡迢迢,百年之後,怕是要埋骨異鄉。」
蔡琰無聲地笑了。「陛下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一個人。」
「誰?」
「馮夫人。」
劉協思索片刻,搖搖頭。「沒聽過,還請令史解惑。」
「馮夫人本是解憂公主的侍者,雖是女子,卻熟讀史書,頗有才乾,可能也是士族出身。她隨解憂公主至烏孫,持書為公主使者,行賞賜於諸國,頗有威信。後來嫁給烏孫右大將,與西域都護鄭吉合作,說降匈奴公主所生之烏就屠,使烏孫避免了一場內戰。」
蔡琰一邊解說,一邊起身翻出一卷《漢書》,翻到其中一頁,遞給劉協。
「女子能以功業留名青史,她也算是巾幗英雄。可惜臣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想效前賢,為陛下效力,也沒這榮幸。」
劉協眼皮一挑。「令史不怕西域之苦?」
蔡琰迎著劉協的目光。「西域比涼州更苦麼?」
「西域之苦,不僅是身體之苦,還有思鄉……」
「天下女子,出嫁便是異鄉之人,何懼之有?」蔡琰有些急切,顧不得失禮,打斷了劉協的解釋,決然說道:「但能追隨陛下左右,心安處便是家鄉爾。」
劉協點了點頭,放下手裡的書卷,十指交叉,置於腹前,想了片刻。
「你還有叔伯兄弟嗎?」
「陳留蔡氏雖然比不上汝南袁氏這樣的世族,卻也宗族興旺。」
「那你擬一個名單,看看哪些人可以出仕,哪些人願意西行。我儘量安排一下,免你後顧之憂。」
蔡琰盯著劉協看了片刻,躬身一拜。
「謝陛下。」
劉協歎了一口氣,身體前傾,將手輕輕覆在蔡琰肩上。「眼下我也隻能做到這些,委屈你了。」
蔡琰含淚帶笑。「臣滿心歡喜,並無半點委屈。」
——
袁衡下了值,回到住處。
走過蔡琰黑漆漆的書房時,她無意間瞥了一眼,赫然發現蔡琰坐在窗前。月光從窗中照進來,落在她的臉上,灑下一片如水的柔光。
袁衡愣了一下,伸手在窗棱上輕叩。
蔡琰緩緩轉過頭,看了袁衡一眼,抬手輕拭眼角。「是阿衡啊,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