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朝廷終於正式公布了讓趙光義出任今年省試主考的決定,同時也公布了趙德昭副主考的身份,而同樣被封為這一科副主考的,還有禮部尚書楊昭儉和翰林學士王怙,以及來自趙普一黨的右司郎中王貽孫。
至於考試的地點,因為這是趙光義第一次擔任省試主考,憋足了勁要給自己選拔一批得用的人才,為了儘量體麵一些,趙光義便奏請動用供奉孔老二的啟聖院為考場,還獲得了趙匡胤的一口答應。
趙匡胤也顯然十分重視這次省試,在朝堂上直接對患有啞疾的殿前司都虞侯楊信下旨,要求楊信選派精乾得力的禁軍將領率軍守衛考場,絕不容許出現任何意外,楊信口不能言,卻連連拱手表示奉命,神情十分堅定。
對於這些安排,趙光義表麵上始終保持微笑,看上去就好象十分滿意一樣,然而在散朝回到了開封府後,身邊隻有陳從信、姚恕和竇偁等區區幾個心腹親信時,趙光義卻冷笑出了聲音,說道:“皇兄的安排還真是越來越謹慎,讓他親兒子盯著本王不算,還又讓王溥的大兒子王貽孫也擔任權同知貢舉,讓趙普一黨也攙和進來。”
“王爺,對楊昭儉和王怙也得小心。”竇偁十分小心的提醒道:“他們雖然不是趙相公的人,可也不是我們的人,倘若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他們不僅不會幫我們,說不定還有可能站隊到大皇子那邊,借機討好大皇子背後的官家。”
趙光義緩緩點頭,承認存在這個可能,又盤算著說道:“我有一個打算,不知道你們覺得怎麼樣?皇兄在同意我出任知貢舉時,曾經說過要我嚴格防範考生槍替冒名,這也是我朝科舉的一大頑疾,曆任知貢舉都對此頭疼不已,所以我想乾脆把這個差使交給德昭負責,不知道你們以為如何?”
言罷,趙光義又趕緊補充道:“當然,不是交給德昭一個人,讓楊昭儉領著他負責核實考生的身份籍貫。”
“大王,卑職認為萬萬不可!”
姚恕毫不猶豫的開口反對,說道:“因為連年戰亂,戶籍頻繁變更,加上路途遙遠,驗明身份困難,幾乎每次省試都會出現冒名頂替的考生,官家在讓王爺你出任知貢舉時專門提起此事,說明官家對於此事已經十分重視,時常記掛在心。”
分析了趙匡胤的態度後,姚恕又接著說道:“在這樣的情況下,王爺你如果故意迎難而退,把這個棘手差使推給大皇子,官家知道之後,必然會心中不滿,繼而對王爺你大失所望。”
陳從信和竇偁一起附和,全都反對趙光義故意把趙匡胤已經盯上的燙手山芋硬塞給趙德昭,趙光義則皺眉說道:“話雖有理,但是我們應當如何杜絕考生的槍替冒名?這件事如果辦不好的話,皇兄那裡我更沒辦法交代啊?”
“王爺,隻能是竭儘所能了。”竇偁提議道:“考生冒名頂替參考,早在唐朝時就已經屢見不鮮,屢禁不絕,曆任考官對此都束手無策,所以下官認為,我們也彆去貪圖什麼完美無缺,隻要儘到我們最大的努力甄彆考生,官家就一定會體諒王爺你的苦衷。”
科舉製度還遠遠沒有達到明清時期那麼完善,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什麼徹底杜絕槍替冒名的辦法,趙光義也隻好歎了口氣,很是無奈的說道:“也隻好這麼辦了,到時候多安排一些經驗豐富的辦案差役參與甄彆考生,讓他們仔細察言觀色,儘可能把那些冒名頂替的考生揪出來。”
竇偁和姚恕趕緊一起答應,趙光義麵前的首席智囊陳從信卻突然開口,說道:“王爺,雖然甄彆考生這件麻煩事不能推給大皇子,但是卑職覺得,王爺不妨可以把另外一件麻煩事交給大皇子。”
“什麼事?”趙光義立即問道。
“監督考生與外界的往來。”陳從信陰聲說道:“我朝律法,考生入院之後,如果有什麼口信要交代給家人,或者缺少什麼筆墨紙硯和飲食衣物,都可以要求差役隔著門吩咐給他的家人,讓考生的家人把考生的所需之物交給差役,代為轉遞,很多喜歡投機取巧的考生也利用這個機會,買通差役把違禁之物送入考場……。”
“妙!”
陳從信的話還沒有說完,姚恕和竇偁就已經一起鼓掌叫好,都這麼說道:“思齊先生好計謀,考場胥吏收受賄賂,幫助考生夾帶違禁之物入場,比槍替冒名更加難以防範,也更加屢禁不絕,把這件事交給大王負責,大王就是想不出差錯都難。”
最近這段時間越看缺德侄子越不順眼,所以聽到了這些話後,趙光義當然也是笑得十分開心,語氣輕鬆的說道:“那就這麼辦吧,希望本王那個大侄子能夠竭儘所能,杜絕省試中的這個頑疾。”
拿定了這個主意,省試的時間也很快來臨,五月初八這天的下午,趙光義和楊昭儉等正副考官就已經齊聚啟聖院,準備迎接第二天的開寶元年戊辰科省試,趙德昭也依照這個時代的考場規矩,僅僅隻帶了王智發一個隨從來到啟聖院,準備以考官身份參加為期三天兩夜的科舉考試。
不用多說,眾考官到齊之後,領著陳從信入場的趙光義自然少不得發表一通感想,感謝兄長趙匡胤對自己和其他幾個副主考的信任,把如此重要的掄才大典交給自己負責,同時要求幾個副主考務必嚴格監考,小心防範一切舞弊行為,幫助朝廷選拔到真正的可用人才。
走完了這通過場,趙光義突然話風一轉,衝著自己的大侄子趙德昭微笑說道:“德昭,伱是皇兄欽點的副主考,叔父準備把一個重要職責交給你,希望你能夠把這件差使辦好辦漂亮,給我們趙家人長一長臉。”
“小侄請問叔父,是什麼差使?”趙德昭不動聲色的問道。
“監督考生與院外的往來。”趙光義輕描淡寫的說道:“封院之後,考場裡的考生不管是給院外家人帶什麼話,或者是外麵的人給考生送什麼東西,都由你負責監督,嚴格防範違禁之物夾帶進考場。”
趙光義的話還沒有說完,楊昭儉、王怙和王貽孫等其他三個副主考就都已經眨巴起了眼睛,還紛紛在心裡幸災樂禍,暗道:“好,這個苦差事交給了大皇子,就已我們沒有什麼關係了。防範那些胥吏夾帶違禁之物,做夢去吧,為了撈錢,那些比泥鰍還滑的胥吏什麼辦法想不出來?”
有梁周翰這樣的官場老油條當參謀,趙德昭當然也早就知道了這個時代的各種科舉弊病,現在聽到車神二叔給自己下套,趙德昭半點不敢含糊,馬上就說道:“皇叔恕罪,小侄無能,實在不敢接受這樣的重托,還請皇叔收回成命,讓這次省試的所有考官共同承擔此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