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這沒日沒夜的算賬已經七日了......身子就算是鐵打的,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呀。”紫鵑又亮起了一盞燈,放在黛玉一旁的桌案上。
黛玉連著七日,白天聽管事們報賬,晚上關起門來與紫鵑、陳守義一起核對賬目,每天竟隻休息兩個時辰,正常人也經不住這麼高強度的作業,更何況是她這副身子了,幾日下來引得咳嗽更重了些。
紫鵑擔心黛玉身體,勸過不知道多少次,但自家小姐卻硬是要堅持趕緊盤點結束。
她心裡清楚,若是不趕在賈璉回來之前完成,那這些天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整整七日!
自己家的病弱小姐和老骨頭管家硬生生的盤了七日的賬!
紫鵑現在隻覺得眼皮子打架,眼淚刺得生疼,恨不得倒頭就在這滿地賬本裡睡過去。
隨著最後一聲算珠落下,黛玉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抬頭看向陳守義說道:“陳伯,除去郊外田莊的賬簿沒有核對,減去壞賬的、不實的、待付的等等,所有資產賬目加起來共是二百二十萬兩。”
“小姐算得精細,再減去這些天盤點下來需要報損的,粗略折下來應該在二百萬兩左右。”陳管家緩緩說道。
“結束了是嘛!”紫鵑聽到二人這個對話,一下子困意全無,隻剩下了勝利的喜悅!
這麼多天總算是熬出頭了!
“陳伯伯、紫鵑,這些天辛苦啦,謝謝你們。”黛玉緩緩起身說道。
“小姐,這都是我們份內的事,可不要這麼說。”紫鵑見狀上前一邊攙扶黛玉,一邊說道。
“小姐今晚總算能睡個好覺了。”陳管家笑著說道。
三人正說著,門外忽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
“小姐!陳管家!我們有事要報!”一個小廝的聲音從外傳來。
陳守義聽聞,忙出了門去,不一會引了一個丫鬟進來回話,隻見這丫鬟一臉慌張模樣,一見到黛玉便趕忙跪在地上。
“小姐,剛才兩個小廝值夜,碰到這丫鬟在西邊角門鬼鬼祟祟的,細細盤問之後,便押到了這裡。夜深了,我讓那兩個小廝先回去了......”陳守義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接著說:“你自己回小姐話。”
“小姐!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做對不起小姐的事情!”地上的丫鬟一臉害怕,慌亂地說著。
“什麼事情,好好說清楚。”黛玉認出這是負責父親院內灑掃的小丫鬟,名叫小蓮。
“回小姐,昨天楊姨娘派人來給我遞了一句話,說今晚讓我在西邊角門等著......因先前我服侍過楊姨娘一陣子,家中也受過一些恩惠,我不敢不從......”
小蓮身體顫抖,接著說道:“可誰知,今晚來的人讓我給楊姨娘偷......偷老爺的官印......”
“什麼?!”黛玉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這見過偷錢、偷票的,偷官印的倒是第一次聽說!
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
“偷官印做什麼?”黛玉問道。
“我不知道......那人沒說......”小蓮抬起頭,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隻見她左右搖晃著腦袋,哽咽著答道:“小姐,我知道這是要掉腦袋的!本就是打算如實來回小姐的,我沒有要去偷老爺官印!求小姐一定要相信我!小姐前陣子給我們恢複自由身的恩情,我不敢忘!”
接著小蓮從袖口處拿出一張銀票,說道:“小姐,這是他們給我的一千兩銀票!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偷老爺的官印!”
一千兩?!看來楊姨娘為了偷官印真是下了血本!
小蓮平日侍奉父親儘心儘力,黛玉是看在眼裡的,且又見她現在的反應倒也像是真心,便讓她起來說話。
“陳伯伯,近日也並未見父親處理公務,這官印在什麼地方?”黛玉向陳管家問道。
“小姐,自從老爺病下,一切公務都由同僚代為處理,官印早已收在老爺房中,已是許久未用了。”陳守義回道。
既然公務都交給了彆人代理,那父親的官印應該是用不到的,黛玉雖不知道楊姨娘偷官印的具體目的,但肯定是要打著父親巡鹽禦史的名號做一些什麼。
黛玉暗自思索了一番,緩緩說道“小蓮,銀票既然給你了,你就把事情給姨娘辦好,明日陳管家自會把官印給你,你且交給他們。”
小蓮嚇得哭出了聲:“小姐!我真的沒想過背叛您和老爺!”
“放心,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你隻管把官印給了他們便是,你給了他們,才算是幫了我。”黛玉說道。
小蓮見自家小姐一臉的堅定,看起來不像是在說反話,心裡更茫然了。
黛玉又囑咐了她幾句,無非是不要多說什麼、不要打草驚蛇之類的話,便讓她回去了。
待小蓮走後,黛玉嘴角浮起笑意,對陳守義問道:“陳伯伯,父親官印是什麼材質的?”
“是青玉。”陳守義答道。
“那也不難得,咱們府裡就有現成的......”黛玉笑了笑,接著說道:“仿著父親官印的樣式,連夜找人複刻一個,隻是字體不要一模一樣的,要有些偏差,最好是麵上看起來一模一樣,但沒辦法重疊在一起的才好。”
陳守義聽後,會心的笑了一下,應下了這事也沒再多說什麼。
父親重病在床,自己又剛剛回府,外邊的人就等不及了?楊氏在暗,自己在明,黛玉倒是要好好看看,她找人偷官印到底是為了什麼。
既然要官印,那就給她一個,不管出了什麼事情也都隨她去,反正真正的官印在府裡保留的好好的。
“這姨娘膽子也太大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老爺的妾室,居然敢偷起官印來?”紫鵑在一旁說道:“這分明就是陷害老爺!”
記憶中的楊姨娘與母親的端莊賢惠不同,她總是喜好穿一身鵝黃色的衣服,活潑開朗,說話也是風趣幽默。
前幾日陳管家提到她現在不好相處時,黛玉就想問問是什麼情況,後來盤算了幾天賬本,倒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
“陳伯伯,我記得楊姨娘一直都很隨和,可您前幾日說她不好相處......”
陳守義思索一番,緩緩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可......自從姨太太搬出府後......這性格是一天比一天古怪,凡是有一點不順心的,定會拿身邊下人出氣......”
“陳伯伯,府內的事情咱們處理的差不多了,不如明日就去一趟田莊。”
這一來看看賈璉賬目審查如何,二來便見見這位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