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麵無表情。
半晌,他才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夜差點死了?你要是死了——”
聞星落注視他。
他渾身繃的很緊,沉黑如寒淵的狹眸,令她生出一種他在關心她的錯覺。
可是謝觀瀾隻是冷冷地接著道:“你要是死了,我如何向祖母和四弟他們交代?”
聞星落依舊看著他。
九枝燈的燭火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層薄金色,明明是溫暖的火光,卻泛著金屬般冰冷的質感,連那身色澤穠豔的緋衣,在長夜裡也是清冷矜貴的色調。
鎮北王府的世子爺,出身高貴,戰功赫赫。
不可觸碰,不可侵犯。
她垂下鴉睫,小聲道:“對不起。”
聞星落被扶山親自送回屑金院,書房裡隻剩謝觀瀾一人。
他從懷袖裡取出一塊黑色絲綢手帕,打開來,裡麵躺著一支發簪。
是聞星落紮進歹徒手臂裡的那一支。
他碰了碰簪頭的銀蝴蝶。
蝶翼無力垂落,通身都染上了暗紅色的血,看起來不那麼漂亮了。
想起聞星落臨走前的失落,他喚道:“曳水。”
一道黑影從角落浮現:“主子?”
謝觀瀾捏著發簪:“去訂製一支新的。”
她戴這個樣式的發簪好看。
頓了頓,他又補充:“要純金。”
曳水走後,謝觀瀾看了片刻軍營裡的奏報,扶山提著燈回來了。
扶山恭敬道:“啟稟世子,已經把小姐送回了屑金院。另外底下的探子剛剛過來回稟,說聞如雲和聞月引兩兄妹悄悄在城郊北山山頂挖了洞穴,又典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這幾天花光了所有積蓄,陸續囤積了大量米麵糧油。”
謝觀瀾合上奏報。
轉了轉那支銀蝴蝶發簪,他意味深長:“屯糧售賣……看來聞家兄妹,也知道蜀郡即將發生洪澇。司天監那邊怎麼樣了?”
“司天監那邊才傳來消息,經過連日觀測,今夏果真有很大可能暴雨連綿,引發洪澇!世子,小姐她竟然能未卜先知!”
謝觀瀾的狹眸裡倒映出殘頹帶血的銀蝴蝶。
聞星落能未卜先知?
他不覺得。
他把銀蝴蝶鎖進抽屜深處,吩咐道:“派人去周邊郡縣調集糧食。陳玉獅有愧於鎮北王府,可從他那裡低價購入。”
光有糧食還不夠。
蜀郡已經有上百年沒發生過洪澇,如何泄洪,也是個問題。
謝觀瀾起身翻閱起書架上的書。
另一邊。
城郊北山。
山洞很大,足以藏納上萬斤糧食。
聞如雲舉著火把,依舊不太確信:“月引,你當真夢見蜀郡會發生洪澇?這次咱們偷了家中積蓄,又典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萬一根本就沒有洪澇,到時候父親怪罪下來……”
“二哥,你就放心吧。”聞月引自信,“從小到大,我何時騙過你?等這次洪澇過後,你就用賺來的錢去做蜀錦生意,憑你的聰明才乾,一定能成為蜀郡首富!說不定,還能成為天下首富呢。到時候父親和大哥在朝堂上平步青雲,你在商海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咱們家權傾天下富可敵國,好日子在後頭呢!”
聞如雲聽完她的描述,心動了。
等他們權傾天下富可敵國,恐怕連謝觀瀾也得看他們的臉色。
聞星落那死丫頭,肯定會後悔認謝家兄弟為繼兄。
到那個時候,就算她哭著跪倒在他腳邊,他也不會再要她這個二手貨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