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林小滿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昨夜與蕭雲霆商議到三更,此刻眼皮沉得像灌了鉛。
"小滿!快開門!"是張婆婆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
林小滿披上外衣,趿拉著草鞋去開門。
晨霧中,張婆婆挎著個竹籃,臉色凝重:"族長帶人去你家地裡了!說要收回你家的田!"
"什麼?"林小滿瞬間清醒,"那是我爹留下的地!"
"可不是嘛!"張婆婆拍著大腿,"說你一個丫頭片子不配種田,要收歸族裡。
你二叔三叔都跟著去了,這會兒怕是已經在拔你的秧苗了!"
林小滿心頭火起。
這些日子她忙著應付趙德財和王甫,倒忘了族裡那些虎視眈眈的親戚。
她匆匆洗漱,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囑咐小魚照看好妹妹,便跟著張婆婆往田裡趕。
田埂上已經圍了不少村民,個個神色各異。
族長林有德拄著拐杖站在田中央,身後跟著林小滿的二叔三叔,兩人正指揮幾個長工拔她剛插下不久的秧苗。
"住手!"林小滿三步並作兩步衝進田裡,一把推開一個長工,"誰準你們動我的田?"
族長林有德眯起渾濁的老眼,拐杖重重杵地:"放肆!見了族長還不行禮?"
林小滿強壓怒火,草草福了福身:"族長爺爺,這是我爹留下的地,官府都登記在冊的,您憑什麼收走?"
"憑什麼?"林有德冷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卷發黃的竹簡:
"就憑《林氏家規》第三十六條:"族中女子不得承繼田產,出嫁前由近支男丁代管。"你爹死了,這田自然歸你二叔三叔種。"
林小滿的二叔林大富挺著肚子走上前,滿臉橫肉堆出假笑:
"小滿啊,二叔這是為你好。你一個姑娘家,哪會種什麼地?不如把田交給我們,年底分你些糧食..."
"放屁!"林小滿氣得渾身發抖,"去年大旱,你們一粒米都沒分給我,害得小魚小苗差點餓死!"
三叔林大貴陰惻惻地插嘴:
"那是年景不好。今年有蕭先生教你的新法子,肯定豐收..."
林小滿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盯上了她的套種技術和改良稻種!
"這田是我爹的命換來的!"
她指著田邊一塊石碑,上麵刻著"林大有地"四個字,"官府的地契還在我手裡,你們休想搶走!"
族長林有德拐杖一橫:
"放肆!宗法大於王法!林氏一族在這柳河村三百年,還沒出過這等忤逆不孝的子孫!來人,把這丫頭拉開,繼續拔苗!"
幾個膀大腰圓的族人立刻圍上來,林小滿後退幾步,踩進泥水裡。
眼看就要被抓住,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且慢。"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蕭雲霆緩步走來,一襲青衫在晨風中微微飄動。
他手中捧著一卷竹簡,神色從容。
"蕭先生!"族長林有德立刻換了副麵孔,拱手行禮,
"這是林氏家事,先生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蕭雲霆微微一笑:
"族長言重了。隻是蕭某偶然聽聞此事,覺得有些疑惑。
《大梁律·戶婚》明文規定,女子可繼承父業,不知族長為何要以家規壓國法?"
林有德老臉一沉:
"先生有所不知,鄉野之地,向來是宗法大於王法。
再說,她一個丫頭片子,哪懂什麼耕種?白白糟蹋了好田..."
"族長此言差矣。"
蕭雲霆不緊不慢地展開手中竹簡,
"林姑娘的套種之法使畝產翻倍,全村有目共睹。
若說糟蹋田地,恐怕是那些至今還用老法子,畝產不足一石的..."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林大富和林大貴,兩人臉色頓時難看至極。
林有德惱羞成怒:
"蕭先生!老夫敬你是讀書人,但你一個外姓人,憑什麼管我林氏家事?"
蕭雲霆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另一卷竹簡:
"巧了,蕭某昨日剛收到縣衙文書。
因趙德財一案,縣令大人特命蕭某暫代柳河村裡正一職,專司調解糾紛。"
他看向林小滿,"林姑娘,你可願將此事交由官府裁決?"
林小滿眼前一亮:"願意!"
"荒唐!"林有德拐杖重重杵地,"族中事務曆來由族長決斷,哪有告到官府的理?"
"族長若執意如此..."蕭雲霆收起竹簡,語氣轉冷,"蕭某隻好如實上報縣令大人,說林氏一族藐視王法,私設公堂。"
這話一出,圍觀的林氏族人頓時騷動起來。
私設公堂可是大罪,輕則罰銀,重則流放。
林大富和林大貴對視一眼,悄悄退到族長身後。
林有德臉色陰晴不定,突然冷笑一聲:
"好!既然要講王法,那就講個明白!"他轉向林小滿,"丫頭,你說地是你爹的,地契呢?"
林小滿心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