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建元十七年,隆冬。
雪已經下了三日三夜,今年這寒風吹得禦書房後殿的銅爐嗚嗚作響,卻始終無法點燃哪怕一縷溫暖。
“……今年這雪,比去年還冷些。”
李天義坐在床榻上,披著狐裘,語氣重帶著幾分感慨。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那身狐裘已經凍透,冷意從肩頭一寸寸鑽進骨縫。
縮在衣袍中的指尖已經被凍紅,但他仍舊卻隻能一聲不吭的將指尖藏起。
他是皇帝,名義上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
可實際上,這座皇宮裡最卑微的也正是他。
他不是這副身體的原主,穿越而來已有七日,足夠他從混亂的記憶中拚湊出這個世界的大致模樣。
這裡是大魏,一個史書上從未出現過的王朝。
而他李天義,則是這座王朝的傀儡皇帝。
十一歲登基,母後早逝,由太後柳氏垂簾聽政,朝中重權掌於外戚柳家之手。
柳太後獨掌內廷,她那親弟柳元霸則為鎮國大將軍,坐擁五十萬禁軍。
而他……名為皇帝,實則困於金籠,連這冬日炭火,都需看人臉色。
正當李天義思索之際,門外寒風又起,帶來一陣腳步聲。
殿門被推開,風雪卷進寢殿。
李天義沒有抬頭,隻聽耳熟的一道嗓音輕飄飄響起:“奴才周閣慶,奉太後懿旨,給陛下送這個月的炭火來了。”
聽到這話,李天義這才睜眼,望著門口走進來的幾人。
為首那人身著錦袍,生得瘦削高挑,正是內廷總管周閣慶。
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小太監抬著炭箱,麵無表情,沒有半分前來給皇帝送東西的尊敬。
“啟稟陛下,太後娘娘讓奴才給您帶幾句話。”
“今冬寒勢更重,然近日災民哀鴻遍野。”
“太後慈悲,令後宮及文武百官一同節衣縮食,以慰天下蒼生。”
周閣慶說著,目光似笑非笑地掃過李天義的寢殿,眼底劃過幾分不屑。
“賢妃娘娘為表率之先,親自削減妃嬪用度,並提議陛下身為天子,更當垂範六宮……”
“所以本月炭例減半,聖上請過目。”
隨著周閣慶話音的落下,兩個小太監抬出一隻小炭箱。
那小碳箱一掀開,隻見裡頭寥寥兩盆炭,就連火苗都微弱到近乎看不見。
一時間,殿中陷入短暫沉默。
“簡直是放屁!”
還沒等李天義開口說些什麼,一道清脆的聲音突兀響起。
開口的不是旁人,正是李天義的貼身侍女清音。
她候在一旁,紅著眼眶,手指凍得通紅,卻還是忍不住開口:“我們寢殿本就不過三十口人,陛下吃穿用度處處節省,連宮中下等妃嬪都不如,如今還要減半炭火?”
“陛下是皇帝,不是……”
“放肆!”
她話音未落,周閣慶臉色一沉,猛地一巴掌揮了過去,將清音扇倒在地。
“一個小小宮婢,也敢當殿喧嘩?你眼裡還有陛下嗎?!”
“簡直是反了天了,看來咱是時候得多整頓整頓規矩了。”
他冷哼一聲,朝著清音的方向忒了一口。
然而下一秒,一道冷清的聲音響起。
“你才眼裡沒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