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撕開悶熱的午後,蕭清歡跪在貴妃寢殿外,掌心托著一盞冰鎮葡萄。琉璃盞壁凝出水珠,順著她手腕的鞭痕滑落,蟄得生疼。殿內傳來貴妃嬌笑聲:“太子近來倒是寵你,連西域貢品都賞你了。”
“娘娘說笑了。”蕭清歡垂首,餘光瞥見貴妃指尖捏著的金絲檀木盒——那是三日前楚翊命人送來的“避子湯”。
貴妃忽地斂了笑,鎏金護甲劃過她下巴:“本宮丟了一支九鳳銜珠簪,聽說……最後是你收拾的妝匣?”
蕭清歡指尖微顫。前世便是這支簪子,讓她被生生剁去三根手指。貴妃的局,果然分毫不差。
“奴婢惶恐。”她叩首的瞬間,袖中暗袋輕抖,一枚蠟丸滾入磚縫,“奴婢願帶人搜檢各宮,為娘娘分憂。”
“哦?”貴妃挑眉,“若搜不出呢?”
“奴婢自請入慎刑司,受拔舌之刑。”
申時,蘭芷宮。
蕭清歡領著兩名嬤嬤踏入庭院時,正撞見麗妃倚在廊下喂魚。這位新晉寵妃不過二八年華,眉眼嬌憨如鹿,偏偏頸間戴著一串東珠——那是楚翊上月剿滅海寇的戰利品。
“奉貴妃娘娘令,搜查各宮。”蕭清歡屈膝行禮,目光掃過麗妃鬢間一支素銀簪。
“搜便是了。”麗妃懶懶擺手,魚食撒得漫不經心,“隻是若碰壞了陛下賜的珊瑚樹,本宮可要剁人手的。”
蕭清歡低眉順目地走向妝台,指尖掠過首飾匣時,袖中暗鉤輕挑。九鳳銜珠簪的流蘇擦過匣底,悄無聲息落入夾層。
“找到了!”嬤嬤突然尖叫,從麗妃首飾匣下扯出金簪,“果然是這賤婢偷的!”
麗妃猛地起身,瓷碗摔得粉碎:“胡說!本宮從未見過此物!”
“人贓並獲,麗妃娘娘還有何話說?”蕭清歡撿起簪子,鳳口銜著的東珠閃過冷光,“還是說……您連貴妃的嫁妝都敢私藏?”
戌時,東宮密室。
楚翊聽著暗衛稟報,指尖摩挲虎符紋路:“所以,麗妃當場撞柱明誌,貴妃卻堅持要廢她雙眼?”
“是,陛下已命大理寺徹查。”
燭火忽明忽暗,映出楚翊唇角玩味的笑。今日這場鬨劇,看似是後宮爭寵,可當暗衛從麗妃宮中搜出南疆密信時,事情便有趣極了——那些信上蓋的,分明是玄甲衛的暗印。
“阿蕪在哪?”
“跪在浣衣局領罰,說是……辦事不力。”
楚翊忽地起身,玄色披風掃落案上密函。函中細述麗妃兄長與南疆往來的鐵證,而落款日期,恰是九鳳簪丟失前三日。
子夜,浣衣局。
蕭清歡將紅腫的膝蓋浸入藥湯,身後木門吱呀作響。
“孤的歡嬪好手段。”楚翊倚在門邊,拋來一瓶傷藥,“一箭三雕,既除了麗妃,又讓貴妃與玄甲衛生隙,順帶……”他俯身捏住她脖頸,“把孤也拖下水。”
蕭清歡仰頭輕笑:“殿下指什麼?南疆密信?玄甲衛暗印?還是……”她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未愈的咬痕,“這個?”
楚翊眸色驟暗。
那夜她服毒後,太醫院查出毒源是貴妃送來的胭脂。如今想來,從避子湯到毒胭脂,這女人早織了張天羅地網。
“麗妃的東珠,是你換的。”他指尖撫過她誘人的鎖骨,“用海寇贓物替換貢品,引發陛下猜忌——蕭清歡,你連君心都敢算?”
她忽然咬住他手指,貝齒碾出血珠:“是殿下教臣妾,殺人的刀,要淬滿七情六欲的毒。”
驟雨拍窗的刹那,楚翊將她按在染缸邊沿。靛藍染料潑了滿地,如潑墨山水纏上兩人衣袂。他咬著她耳垂呢喃:“那支九鳳簪,其實在孤手裡吧?”
蕭清歡呼吸一滯。
“那日你補完鎧甲,偷走孤書房鑰匙。”他指尖探入她濕發,“密室裡除了虎符,還有蕭氏皇族的陪葬清單——缺了支九鳳銜珠簪。”
染坊的銅漏滴答作響,她忽然笑出聲:“殿下既知道,為何還縱著我鬨?”
“孤想看看……”楚翊扯開她腰間係帶,染缸中浮起一串東珠,“你這把刀,究竟能捅多深。”
三日後,冷宮。
麗妃蜷在草席上,雙目裹著滲血的紗布。鐵門開啟時,她嘶聲尖叫:“滾!本宮要見陛下!”
“娘娘省省力氣。”蕭清歡將食盒放在地上,“您兄長通敵叛國,午時剛被腰斬於市。”
麗妃渾身劇顫:“是貴妃!是她陷害……”
“是玄甲衛。”蕭清歡蹲下身,舀起一勺熱粥吹了吹,“秦煥死前招供,說您兄長私購的南疆火藥,原本要炸的是西山獵場。”
粥勺抵在麗妃唇邊,蕭清歡聲音溫柔如鬼魅:“娘娘可知,那批火藥現在何處?”
麗妃突然暴起掐她咽喉,卻被一腳踹中心窩!
“在貴妃父兄的私礦裡。”蕭清歡踩住她手腕,“三日後陛下巡查軍備,您猜……那些火藥‘轟’地炸開時,楚翊會把這筆賬算在誰頭上?”
當夜,東宮。
楚翊看著軍備圖上的紅圈,輕敲案幾:“所以貴胄們爭搶的鐵礦,底下埋著南疆火藥?”
“是,引線已換成浸過猛火油的棉繩。”暗衛頓了頓,“但蕭姑娘她……”
“隨她去。”楚翊撂下朱筆,望向窗外雷雨,“孤倒要看看,她怎麼燒這把火。”
驟電劈亮蒼穹的瞬間,蕭清歡正在密道中穿行。前世貴妃便是用這批火藥炸死楚翊三位皇弟,如今她要這火……
“燒得更旺些。”
她點燃火折子,拋向淋透火油的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