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忙忙碌碌地圍上去。
慕容霽擦乾了臉,在附近的沉香閣脫下水靠,換上了乾爽的衣裳。
“哎,你們跟在我身邊不是一兩天了,彆天天大驚小怪的。我水性好得很。”
二皇子慕容霽善泅水,天熱的時候總喜歡去潛龍湖裡泡著。
皇後娘娘說了他好多次,不讓他下水。他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回頭就又紮進了水裡。
“太熱了,就要下水才涼快些。”
慕容霽從沉香閣出來,才走幾步就遇上了太子慕容淵。
太子玉冠明袍,端方自持,雖然隻比慕容霽大幾歲,看著卻穩重許多。
“阿霽,你又去湖裡泅水了?”
慕容霽嘿嘿笑一聲:“皇兄,你手上的玉扳指真好看。”
太子歎了口氣:“走吧,孤與你一同去看母後。”
慕容霽走在兄長身邊,看兄長的眼神裡都是崇拜和歡喜:
“皇兄,你不是天天和裴尚書在一起,可忙了麼?今日怎麼這時候從東宮過來了?”
太子拍拍慕容霽的肩:“孤聽說你昨日同裴二郎下棋下輸了,孤親自來教你下棋。”
慕容霽急了:“皇兄,這是誤會。我哪能真的下不贏裴家小子?我隻是讓他,我讓他三個子的!”
太子笑:“等會孤與你對弈一番就知道了。”
他們走到了儀鳳宮。
皇後娘娘坐在院裡乘涼,身邊的幾個婢子拿著半人高的扇子在旁邊扇風。
也不知道誰想出來的,做那麼大的扇子,拿著都費勁。
“淵兒來了,這兩日沒見,好似瘦了些,是不是在東宮學業太費神了?”
皇後起身走到長子麵前,細細端詳。
慕容淵:“母後,兒臣倒覺得自己胖了些呢。”
宮婢擺上了茶水瓜果,母子三人在院裡吃桃子。
桃子被切成一片片的,擺在果盤上,像一朵花的形狀。
皇後:“淵兒,來吃桃子,上午讓人從桃林摘的,這個時候正是季節。”
“母後偏心!隻叫皇兄吃桃子,就不叫我吃。”
慕容霽徑自拿了個沒切的桃子,捧在手裡,氣呼呼地直接啃了一大口,嘴邊都是汁水。
皇後瞪他一眼:“你皇兄可沒天天去池子裡鬨。”
慕容霽氣勢蔫了,低頭啃桃子:“哪個榆木腦袋又告密了?”
等慕容霽吃完桃子,皇後把剝好的鬆子仁推到小兒子麵前:
“鬨餓了吧?還沒到晚膳的時辰,先吃點果仁。”
慕容霽嘴裡爆開鬆子仁的油香:“母後給我吃這麼多,我以後就長成湖裡錦鯉那麼胖了。”
皇後:“你日日都這麼鬨騰,吃了也不長肉。”
慕容淵:“讓阿霽日日坐著學下棋,想來能長些肉。”
慕容霽:“皇兄,你又說……我不用學,我說了我一直是讓著……”
皇後在旁邊笑,笑著笑著,猛地咳了幾下。
她用帕子捂唇,帕子再移開的時候,慕容霽眼尖地看見那上麵沾了零星血沫。
“母後!你怎麼了?”慕容霽丟了手裡的鬆子。
慕容淵也過去扶皇後,對身邊人道:“快去宣太醫!”
皇後攥著帕子,安撫兩兄弟:“沒事的,母後隻是最近嗓子有些乾,咳出點血絲,養兩日就好了。”
皇後娘娘說養兩日就好了,可是養了兩個月,情況卻越來越嚴重了。
夏日已過,秋菊成團開的時候,慕容霽見母後咳得越來越頻繁,咳出來的血也從鮮紅變成了暗褐色。
咳嗽的時候,母後說胸中痛得好似錐刺一般。
慕容霽想多去看看母後,可母後很多時候都不見他。
他扒在窗子外悄悄看,隱約瞧見母後麵色青灰,咳得胸廓劇烈起伏。
慕容霽抹著眼淚去東宮問皇兄:“皇兄,母後什麼時候才好起來?”
慕容淵眼神黯淡,隻說:“阿霽,你該長大了。”
母後離世的那日,慕容霽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因為他再也不想去湖裡泅水了。
他一撲入水中,眼前就會浮現母後口鼻溢血,染紅半個枕頭的畫麵。
母後出殯那日,父皇哭得很難受,人憔悴了許多。
後宮嬪妃無論品階,都跪在了靈柩前。
每個人好像都在擦淚,可是花了眼的慕容霽卻覺得那些人好似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