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昭慶十三年,西北。
冬去春來。
地裡種子發芽冒出了土,柔嫩的幼芽在風中點頭,莖稈纖細卻堅韌。
張副將蹲在瓜苗邊,粗糲黝黑的手指撫過瓜苗的嫩葉:
“阿澈你看,這瓜苗長得好啊,今年的瓜肯定跟去年一樣甜脆。”
想到去年夏秋時鮮甜多汁的瓜果,張副將咧開嘴,齒間還留著甜味。
“今年庭州的百姓們也都開始種瓜了,種的多了可以交給商隊賣到南邊。”
旁邊的小少年舉目遠眺,滿眼都是青綠的瓜田,無垠的黃土上如同鋪了許多塊綠絨毯。
他身上穿著去年換的鎧甲,腰間佩劍,眼睛熾熱明亮。
是正在長大的薛澈。
他的個頭比三年前躥高了不少,聲音也褪去了稚嫩,有點沙啞。
西北的陽光將他的膚色曬深,麵龐的輪廓愈加分明,雖然臉上還帶著幾分青澀,可眉眼間隱隱透出英氣。
這三年,他在邊疆同薛家軍一起種田、訓練、抗敵。
雖無大戰役,但他在一些小戰中與胡人交過手,有了些沙場實戰的經驗,也算是一名小將了。
奔騰的馬蹄聲傳來。
“籲——”雲靳在瓜田邊勒住馬,對薛澈喊:
“阿澈,走,將軍喚你過去。”
“好。”薛澈走到自己的馬邊,熟練地翻身上馬。
兩人騎馬進了軍營,進了薛玉成的帳內。
帳內,薛玉成和紫玄長老正在說話。
“將軍、師父。”薛澈在軍營中隻能和其他人一樣叫薛玉成“將軍”。
薛玉成:“阿澈,紫玄長老要離開西北了。”
薛澈驚訝:“師父為何要走?可是我哪裡學得不好?”
“非也非也,你學得很好。”
紫玄長老捋著長胡子,幾年前被燒掉的胡子又長出來了,捋得很順。
“就是因為學得好,老夫該教的功法和招式都已經教給你了,餘下的,就要靠你自己踐行和領悟了。”
薛澈的劍法的確小有所成,和多年征戰的薛玉成都能過上幾十招。
今年年初,他終於能拿起無涯為他鑄的那把劍了。
薛澈還想挽留,但是紫玄長老搖頭道:
“死小子,你也該讓師父歇會兒,在西北吹了這麼久的風,老夫要回嶺南休息去了。”
薛澈隻得對紫玄長老行了大禮:
“徒兒多謝師父這幾年來的悉心指點,日後定當好好習劍,不負師父期許。”
薛玉成:“還有一事,雲靳家中有喜,要回長安探親了,澈兒你也一同去長安。“
雲靳摟住薛澈的肩膀,喜上眉梢:“我媳婦兒生了個胖小子,我回去看看。”
雲靳在西北待了快十年,也是老大不小的了,去年回京終於娶了親,最近這兩日剛收到信,說是家中妻子已經生了。
“恭喜靳哥!”薛澈先祝賀雲靳一番,但轉而又收起笑,“我回長安是不是不太穩妥?萬一有人認出我,會有不少麻煩.”
薛澈說完,帳內其餘三人都笑。
薛玉成看著兒子:
“昭慶六年時,你六歲離開長安,之後在嶺南和西北一直沒回去。如今你已離開長安七年,長安眾人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而且——
你自己照鏡子看看,你現在同六歲時的模樣像麼?”
紫玄長老先擺手:“彆說六歲,老夫剛到黑匪山那日,你七歲吧?和現在完全是兩個模樣!”
紫玄長老說的也不誇張。
薛澈的眼型和小時候還是一樣,不過整個人的麵容和氣質確實變了不少,讓人很難想到這會是當年那個孱弱病態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