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細雨蒙蒙,潤濕新葉。
長公主府內,許梔正彎著腰握著石錘,一下接一下地敲著木椅,身旁的婢女大氣不敢喘,生怕擾亂了這位工匠的節奏。
沒一會兒,她便直起腰來,鬆了錘頭,手背一抹額頭汗滴,扯開笑來回頭與那婢女說道:“修好了。”
婢女險些喜極而泣,拽著她衣袖感激萬分:“還好有許姑娘在,這可是長公主最喜的扶椅,若是真壞了,奴婢鐵定完蛋了!”
“沒事了,這下肯定沒問題了。”許梔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安撫她。
婢女邊笑著邊往她懷裡著自己的藏家寶,迫使她接受這些謝禮。
許梔無奈至極,隻能趕緊找借口開溜。
婢女看著她遠去的身影,不由得感歎:“府裡有個許姑娘,真是能勝過好些工匠啊……”
許梔沿著柳樹走,手中油紙傘未撐開,倒是沒被雨滴沾染半點。
這一路上往來侍從不少,個個都熱情朝她打著招呼,許梔一一笑著回應。
這段時間她在長公主府中幫忙修繕了不少大小物件,也叫那些個侍從婢女一點點接受了她,她一下變得很受歡迎。
在長公主府當個工匠竟比在武安侯府給孟宴卿做情人待遇還要好。
不遠處的長亭下,殷霽珩倚在朱漆立柱旁,手中正把玩著那枚羊脂玉佩,餘光中撞入熟悉的纖細背影,瞬時抬起頭來,朝著那人看去。
他一下揚起笑,快步往前走:“許……”
“夫人。”
許梔剛踏出府門,便瞥見街對麵立著的兩道身影,其中一人開口喚她,稱呼語氣倒是一如既往。
不遠處的殷霽珩頓住,嘴角笑意霎時凝成寒霜。
許梔對李淩的呼喚無動於衷,轉身要走,對麵的人又大步越過街道,一下子攔在了她麵前:“夫人,大人要見你。”
許梔長歎一口氣,雙肩一聳,頗為無奈地扭頭看向朝她走來的孟宴卿:“你來做什麼?”
“梔梔,你彆這樣。”孟宴卿扮作一派威嚴,上前來就要拽她的手。
許梔猛地收手,連片衣袖都沒讓他摸著。
“許梔!”似乎是被她的拂了麵子,孟宴卿禁不住怒吼一聲。
許梔一瞬冷笑:“怎麼?”
“你如今這樣子是為了報複我嗎?”孟宴卿眉頭緊鎖,“可我都與你說了,我娶她是有原因的,你要識大局!更何況,這些年來我待你也不薄,你那古董店,不也是靠著武安侯府裡的東西才盤活的嗎?”
許梔靠在小巷牆邊,垂在身側的手敲打著牆壁,敲落下一片經年重重的塵土。
“當年匈奴進犯,是誰獻計於你,讓你在千鈞一發之時救下了老侯爺?”她撚了撚指尖,彈去殘存的灰塵,“後來漠北商道,又是誰幫你打通,你如今與她床頭的那盞銅燈,底下可刻著‘大魏雲開七年’……”
“轟隆隆——”
天邊驚雷乍響,閃電割開天穹,白光映照在二人麵上,描摹出昔日愛人如今最憎惡的神情。
孟宴卿瑟縮了下脖頸,又咬牙開口:“你現在為什麼還不回去?如今和長公主一起,是為了找機會借她的勢嗎?我告訴你,她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你識相的趕緊回去,彆再出現在大周……”
“閉嘴,”許梔不耐煩地看著他,“你還不明白?在你背叛我選擇蘇安怡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聽你使喚的許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