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長也明白這一點,勸了幾句便很遺憾地叫花祈夏有時間多回去看看。
“嗯……我給大家帶好吃的……沒彆的事了,學姐再見。”
聞人清和開完會從房間出來的時候,一抬眼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剛掛掉電話的女孩似乎還在思索著什麼,手機一角抵在花盆上輕輕地敲,直到蹭掉了上麵的浮灰,露出複古斑駁的花盆紋路。
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此刻微斂著,聞人清和眼神犀利,他清楚地看見有一絲悵然從中劃過卻又匆匆溜走,進而更多的猶豫與思索浮了上來。
那枝翠綠的塔鬆枝葉在她指尖壓出一彎柔軟的弧度。
聽見腳步聲,花祈夏轉頭望過來。
聞人清和鼻梁上架了一副藍光眼鏡,遮住了眼底隱晦的疲態,他應該是剛到就忙著開會了,還沒來得及洗澡換衣服,身上依舊穿著那身襯得他肩寬腰窄的雙排扣戧駁領西裝。
但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脖頸,鐵灰色的條紋領帶也糅出了細微的褶皺,那股經典的紳士老炮風度被削弱了幾分,反而透出一種隨性的洞悉與殺伐。
他從鋪滿酒紅色地毯的長廊一步步走過來,宛若在談判桌上巡視的獅子。
看來他剛剛的會議並不輕鬆。
“抱歉,我不是故意在你打電話時靠近的。”
“啊,沒事沒事。”花祈夏對聞人清和的道歉有些詫異,她連忙收拾好情緒,揚起嘴角,“您開完會了?快下樓吃飯吧,大家都在。”
“您?”聞人清和眉尾上剔,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無奈的笑,“我第一次在情侶活動中聽見敬稱。”
花祈夏對老師和教授天然就帶著一股敬畏,她不敢說比起聞人清和在商業領域的領航地位,她更尊敬對方的學術成就,隻敢遠觀,壓根沒敢把對方當作和自己身份相同的活動參與者。
她有些訕訕:“抱歉,教授,我不這個意思。”
“沒關係。”聞人清和將眼鏡摘掉,抽出口袋巾包住又插回襟口,“叫我聞人就行。”
“好的,聞人……”
花祈夏看著這張成熟沉斂的麵龐,張了張口,腦海中幻想她喊班導師“誌英”然後被狂扣學分的驚悚畫麵,瞬間頭皮發麻,連忙改了口:“聞人先生。”
聞人清和低低“嗯”了一聲,沒有對這個稱呼表示異議。
樓梯台階上加裝了感應燈帶,帶著水紋波的,追隨著他們的腳步相繼亮起,像遊泳池裡被底燈渲染的水光。
走下樓梯的時候,聞人清和提道:“剛才我看你似乎有些失落,還好嗎?”
“不算失落。”花祈夏剛才隻是在想事情,“是在糾結一些事,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花祈夏是在猶豫,要不要把那個學長搶單的事告訴店長。
自己現在已經離職了,更不圖那個學長會道歉或悔改,這幾乎是不可能且對她已經沒有意義的事,這也是為什麼花祈夏今天下午沒有當場點破對方。
但是那人剛來上班就敢公然搶單,動作熟練很明顯不是第一回做這種事,花祈夏不了解夜班的情況,可大家都是學生,都是來勤工儉學掙辛苦錢的,這麼做不公平,而且不道德。
她想提醒店長注意一下這件事,但在開口前忽然猶豫了。
這是一件很小的事。
一句話而已,小到說出去都顯得有些無關緊要。
可花祈夏還是因此鬱悶。
因為在剛才那一瞬間,她突然從這件小事中延展出了更多的驚訝與不可置信——
她驚訝於現在的自己居然會遲疑。
這遲疑本身就是讓她沮喪、甚至自責的地方。
以前的自己隻會毫不猶豫向店長坦白的。
為什麼……現在居然會猶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