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那個年輕勞丁已經擠到了最跟前,伸手就要去搶她手裡麵的大勺子。
其他勞丁見狀,也都躁動起來,使勁兒往前擠,嘴裡麵還大聲叫嚷著。
正甩開膀子擀麵的趙寶珠,第一次看見這種亂哄哄的場麵,嚇得臉白了。
這些勞丁們太可怕了!
個個眼冒綠光,活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餓狼!
她連忙護住麵台,大聲叫嚷道:“彆擠,都彆擠!”
可惜,沒人聽她的。
勞丁們直勾勾地盯著那口冒著熱氣的大湯鍋,不停地吞咽口水,眼睛裡麵隻看得見油汪汪的吃食。
這樣下去非得生亂不可。
湯被搶了還是小事。
萬一湯鍋在哄搶中翻倒,燙著人,或是有人在哄搶中受傷……
沈玉樓想象了下那情形,激靈靈地打了個哆嗦。
不管是湯鍋打翻燙到人,還是有人在哄搶中受傷,她都要負責任。
可她目前並沒有能力擔負起這樣大的責任。
而且,她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情形出現。
此時那年輕勞丁的手都要摸著勺子了,沈玉樓顧不得肩膀被撞得生疼,一把抓住那年輕勞丁的手腕,笑臉盈盈地望著對方。
“大兄弟,你是要買骨頭蘿卜湯,還是要買骨頭蘿卜湯麵啊?我看你碗裡麵有塊餅子,你不如就買碗湯吧,然後把餅子撕碎了泡進湯裡麵,就能吃上一碗熱乎乎的湯餅了,還能省下兩文錢呢。”
話裡話外都在為他人考慮。
年輕勞丁搶勺子的動作停頓住,低頭去看她,對上她清亮澄澈的黑眸,年輕勞丁忽然就有些心虛,下意識地將手縮了回去。
沈玉樓仿佛沒看見對方臉上的尷尬一般,繼續笑著跟他說話。
“咦,是你呀,我記得你,昨天還是你幫我指的路呢……齊大哥,我這個骨頭湯熬得又濃又香,湯裡麵還有很多骨髓呢;俗話說了,吃啥補啥,小孩子喝了這種骨頭湯,可愛長個子了,回頭等你放旬假回家去,我送你一大碗,你帶回去給孩子嘗嘗。”
從大牙灣村帶水過來熬湯太費力了,是這個叫齊二牛的年輕人告訴她哪裡有乾淨的水源。
兩人還聊了會兒天,所以沈玉樓知道些對方家裡的情況。
這會兒剛好拿來用上。
連服役都不忘給家裡的孩子編草蜻蜓的父親,一定是個好父親。
而一個好父親,又怎麼會是窮凶極惡之徒呢?
他隻不過是餓急了眼而已。
果然,齊大斧沒再去搶沈玉樓手裡的勺子。
尤其是當他發現,由於自己的帶頭,其他勞丁們也有樣學樣時,齊大斧還生出了愧疚和心虛,連忙掏出三個銅板,故意大聲說道:“我買一碗骨頭蘿卜湯!”
三個銅板和一個破了口的大海碗一塊兒送到了沈玉樓跟前。
沈玉樓雖然表麵上看著淡定,連笑容都是甜的,實則內心緊張得不行,冒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這會兒她才鬆了口氣,示意趙寶珠收錢,她則接過齊大斧遞過來的大碗,給他打了滿滿一大碗的骨頭蘿卜湯。
打湯的時候她還攪了攪,又將勺子沉到底,這樣一勺子湯舀出來,就不隻是湯,還有不少燉出來的牛骨髓和碎肉,以及湯裡麵沉著的蘿卜塊。
用牛骨湯燉出來的蘿卜,軟乎乎的,鹹香有味,味道不比肉差。
沈玉樓又往碗裡麵撒了一小撮綠油油的蔥花。
這下子色香味就全都出來了。
齊大斧端著滿滿一大碗的骨頭蘿卜湯,十分高興,主動幫忙維持秩序。
“大家排隊,都排隊啊,一個個地來!”
哄搶這種事情,就得有人帶頭,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做那個出頭鳥。
如今帶頭的齊大斧老實了,其他勞丁們也都老實下來,不再梗著脖子死命往前擠。
但也沒人掏錢買,而是眼巴巴地望著齊大斧手裡的碗,催促他:“大斧,你快嘗嘗這湯好不好喝!”
三文錢一碗的湯不算貴。
但天上也不會平白無故掉下三文錢砸他們懷裡不是?
大家都想錢花得物有所值,免得打了水漂。
齊大斧有心要幫沈玉樓宣傳下做彌補,便也不推辭,當著眾人的麵喝了口湯,然後他的眼眸就亮堂起來,豎起大拇指,由衷誇讚道:“香,太香了……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