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事實上——”
“彆難為他們了。”麥克尼爾歎了口氣,他把右手放在米拉的腦袋上,無奈地撫摸著,“……有些時候,當我們明知要做出必要的犧牲時,最明智的決定是迅速製止造成損失的趨勢。痛苦和折磨是留給自己的,隨便說出去,不會有人同情,不會有人理解。說到底,我們看待其他人的方式,和我們看待機器、工具並沒有什麼區彆。”
米拉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她的軀體軟弱無力地癱倒在地上。後方的拔題佛哲走上前來,扛起米拉,向著麥克尼爾道謝。
“我可是記得很清楚,這姑娘在幾年前就能讓我的拳頭在半空中忽然調轉方向打我自己的腦袋。”拔題佛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你來讓她分心,我可沒有把握把她帶走……但是,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們一起離開嗎?”
“我的仇家好像有點多。”
“原來如此。”拔題佛哲見狀,不再就這一問題繼續糾纏,“……又是被自己的祖國給拋棄,又是被本該和自己並肩作戰的反抗者視為異類,那我也想不出你還能去哪裡。有機會的話,記得來日本看一看。”
“好啊。”
麥克尼爾披上大衣,回到轎車旁,沿著來時的路離開碼頭。他把車子開到了海邊,將車子停在公路旁,一個人來到沙灘上步行。眼前漆黑一片的天空和海水融為一體,無窮無儘的黑暗籠罩著他的視野。他並不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如果說有什麼仍然讓他耿耿於懷,大概是他沒有勸說任在永更加謹慎地行動。
“喂,你這家夥竟然躲在這裡。”身後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我們找到目標了……嘿,這下我說不定不用被送進監獄了。”
一百多名士兵從後方湧來,完全包圍了這裡。麥克尼爾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僅憑他身上的武器,不足以在整整一個連隊的包圍中全身而退。
“我認得你。”麥克尼爾迅速地從對方的樣貌和脖子上那個標誌著束縛和監禁的項圈中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你是任中校的上司,本該被他給送進監獄……很好,既然那夥人打算讓你來這裡爭取出獄的機會,那我免費送你一張這輩子都不用擔心坐牢的贖罪券。”
話音未落,麥克尼爾的身影倏地消失在了原地。訓練有素的士兵們見狀,紛紛舉槍對準了前方。光學迷彩不能讓麥克尼爾的重量消失,他在沙灘上留下的每一個腳印都清晰可見。眼看著這凶神惡煞的戰鬥機器越來越近,一些士兵緊張地把手指搭在扳機上。
“彆開槍。”領頭的軍官小聲提醒旁邊的手下,“……到時候會打中自己人的。”
“那我們——”
“等我的命令。”
麥克尼爾根本沒有打算躲避,他直接向著對方的首領衝去,手持一柄消防斧,在那名首領驚愕和恐懼並存的目光中把消防斧嵌入了對方的脖子。
元載勳如遭雷擊,他一度難以分清這令人無法忍受的劇痛到底來自脖子還是頭顱。一半的軀體失去了控製,另一半也伴隨著劇痛而不斷抖動。
“……救我!”脖子上還掛著消防斧的前情報部門第八局管理官慌張地向後逃跑,“……你們這群崽子,快開槍哪!開槍啊!”
“彆嚎叫了。”麥克尼爾不緊不慢地走到對方麵前,把消防斧拔了下來,“……你已經沒用了。被派來這裡的唯一價值,就是死在【窮凶極惡的間諜】手中,來證明你的主子采取的行動是正當無誤的。”
“什——”
沒等元載勳喊出下一句話,麥克尼爾又一次揮動消防斧,把斧子刺進了對方的軀乾。後知後覺的士兵們似乎直到這時候才想起來開槍,冷不防麥克尼爾揪住元載勳,把他的身體擋在了自己前方。即便是最先進的軍用義體也沒法用來充當抵擋子彈的盾牌,麥克尼爾希望看到的無非是元載勳死前那終於得知自己被拋棄的絕望眼神。
槍聲終於停止了,麥克尼爾踢開前方千瘡百孔的【盾牌】,把已經和軀體脫離的那顆頭顱撿了起來,仔細地打量著。
“這不是挺好嘛?”他高聲自言自語著,像是說給旁邊的士兵聽,“看看,你死前也是會害怕的。”
渾身的力量都消失了,麥克尼爾不想知道自己身上多了多少個彈孔,他隻知道這一次自己又失敗了——可能他本該光榮地迎接勝利,但任在永好像突然得罪了惹不起的大人物,這才導致局勢急轉直下。
【李林,我快要死了,是不是?】
【不一定。如果他們願意把你關起來做實驗,說不定你還有機會活下來。】
麥克尼爾滿意地點了點頭,放棄了思考。他已經儘了最大努力,而他仍然無法挑戰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他碾碎的強大力量。在意識再次陷入黑暗前,麥克尼爾不由得再次感到伯頓的說法不靠譜。
為首的軍官一麵下令士兵把仍然佇立在屍體旁的目標包圍起來,一麵開始向上級請示。
“元載勳已經死了……那麼,我們到底該怎麼處理那個外國人?”
“把他送到指定地點……注意保密。”
“明白。”
安忠煥中將結束了通話,回到了舉行著小型宴會的大廳中。聚集在這裡的每一個來賓都儘力地在臉上掛著儘可能真誠的笑容,他們承擔了太多的苦難才迎來今天,終於得到了把這一切按照他們的心願進行塑造的機會。耀眼的燈光刺著他們的眼睛,提醒他們,自己不必再躲藏於黑暗中了。
“……各位,我們現在終於可以自豪地說,我們得到了站起來堂堂正正地麵對世界的機會。”站在講台上的金京榮慷慨激昂地進行著演說,“從我們被日本人統治算起來,先是經曆了前後三十多年的為奴歲月,後來又在外力的逼迫下自相殘殺……李正雄、權鬥赫,又帶給我們持續三十年的軍人統治。但是,這一切都將會過去,我們總算得以洗刷罪孽,並和北方的同胞們共同迎接新秩序下的未來。所有為了這讓民族走向繁榮的事業而犧牲的英雄,終於得以瞑目了。”
見到剛才缺席的重要來賓返回,金京榮滿意地笑了笑,決定開始下一個慶祝活動。
“安將軍,你先來吧。”
披著一件老舊軍大衣的安忠煥中將舉起酒杯,回憶著那有些褪色的理想。良久,他和身旁的同僚們不約而同地開口唱起了那曾經鼓舞著他們反抗不義的歌曲:
【……不惜愛與名譽,即便不為人知
即使拚上性命,仍要踐行誓言
同伴已經犧牲,僅餘旗幟飄揚
我們絕不動搖,直到新生到來
縱使歲月流逝,山河仍將銘記
覺醒時的呐喊,猶如熱血沸騰
站起來啊朋友,跨越無儘屍骸
我將一往無前,跟隨你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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