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似乎可以在這裡告一段落了。由於愛國聯盟骨乾返回西德再加上部分軍官的腐敗行為,以至於叛亂部隊有了可乘之機——把類似的結論交出去,肯定能讓一部分人滿意。
這其中不包括仍然緊皺眉頭的斯塔弗羅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逮捕或處決幾個隻想著撈錢的軍官無濟於事,愛國聯盟的支持者能肆意妄為到在黑森林基地內發起一場叛亂的程度絕不是僅用幾個軍官的個人行為就能解釋的。
第二天一大早,斯塔弗羅斯和格蕾特爾·葉克倫以及其他前來調查的相關人員乘車離開,這裡沒什麼值得他們關注的了。有人的地方就會有腐敗,抓走這一批還會有下一批,更不必說許多人都盼望著自己能夠早日逃離即將化為地獄的歐陸、前往相對安全的英國或是目前看來絕對安全的美國去躲避災難。
沒有多少人相信人類能夠在歐陸實現反攻。
“葉克倫女士,和我說說去年的事吧。”斯塔弗羅斯百無聊賴地玩著計算器,這是他在路上唯一的消遣了,“我記得第二次柏林戰役是在夏天……史塔西早在那之前就被你們鏟除了,不是嗎?他們為什麼還會有能力鼓動一批現役將領和他們一同逃離?”
“說來話長了。”格蕾特爾摘下眼鏡,盯著右側鏡片下方浮現出的裂紋,“那時候我一直在住院……海姆總理最初的主張是,為了穩定現狀考慮,也為了讓我們不變成下一個史塔西,要在暫時保留SED的同時循序漸進地鏟除史塔西對我們東德的毒害。雖然計劃如此,在那之後局勢就失控了,把過去的痕跡消除乾淨成了共識和一種時尚。”
“所以說,一群對現狀相當不滿的東德軍將領聯係了被你們通緝的史塔西將領,然後選擇逃往南歐繼續抵抗而不是追隨你們這個已經完全倒向了NATO的東德。”希臘人點了點頭,不管他有多麼不喜歡俄國人,他也要承認那套NOD兄弟會歪理邪說能夠俘獲不少人的心、堅定其中一部分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抵抗到底的意誌,“讓我比較疑惑的是,他們在西德的影響力擴散得很快。我以為愛國聯盟的主體是東德人,至少在難民營叛亂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但上個月發生的事情卻證明他們成功地向西德施加了更大的影響力。”
斯塔弗羅斯不清楚愛國聯盟是怎麼做到的。當然,思想不會憑空進入人的頭腦之中,愛國聯盟一定用了某些手段來影響那些西德軍官。希臘人以為以前在東德軍擔任政治指導員的格蕾特爾會有獨到的理解,不過缺少相關情報的格蕾特爾並不能指出由東德的舊勢力殘餘組成的愛國聯盟能夠這麼快地腐蝕西德軍的原因。
不管怎麼說,盯緊所有的德國人總歸沒錯。西德軍也好,東德軍也罷,還有那些難民也一樣,誰也沒法排除被愛國聯盟滲透和影響的嫌疑。過去的曆史還有斯塔弗羅斯從麥克尼爾口中了解到的未來讓曾經為著自己的祖國和信仰奮戰了一生的虔誠基督徒明白,任何能夠興風作浪的地下秘密組織的興起都離不開某些大人物的庇護——要麼就是比這些大人物更強大的第三方勢力的支持。此外,平民的力量也不可忽視,指望對現狀不滿到了極點的難民去意識到自己在愛國聯盟的語境中的地位是不切實際的。
有些煩躁的斯塔弗羅斯把視線挪向了車窗外,光禿禿的荒野上點綴著幾間人去樓空的屋子。不會再有人停留在這裡了,擔心脫離掌控的平民都會被愛國聯盟滲透的聯軍指揮機構下令用武力手段把戰區後方一定範圍內的平民撤走,至於如何安置那些人則是後方的辦事人員需要頭疼的。
在這場漫長的戰爭之中,物質條件和精神條件缺一不可。若是要斯塔弗羅斯從中做個選擇,他更傾向於重視精神條件的作用。不必說那些從未見識過BETA真容的平民,即便是相當一部分參加戰鬥的士兵也並不明確自身的使命。有些人隻把對付BETA當做一項可以偷懶耍滑的工作,另一部分士兵則隻顧著逃跑。大部分人天真地相信這些外星異形怪物可以在人類不付出更大代價的情況下被阻擋住,可願意為創造出這樣的條件而做出犧牲的人少之又少。
斯塔弗羅斯不願去對那些懦夫橫加指責,他自己也並不是能夠創造出機會的關鍵人物。倘若麥克尼爾等人現今的奮戰能夠為人類文明爭取到更多的時間、而他在後方的工作又能讓麥克尼爾等人無後顧之憂的戰鬥,現在的努力就是有意義的。調查不能停下,新一輪調查等他回到基地之後馬上就得開始,一切都得按他的期望高速運轉起來。
他們平安無事地返回了駐地,仍然打算刨根問底的斯塔弗羅斯又單獨前去黑森林基地,向麥克尼爾詢問能否使用ESP能力者來搜集相關情報。麥克尼爾向他重申,由於沒人能夠保證準確地理解ESP能力者傳遞的信息的含義,這種所謂的調查方法存在相當大的風險和隱患。
“我不明白。”麥克尼爾的表態讓斯塔弗羅斯相當不滿,“你們要我去難民中尋找天生的ESP能力者,等找到了之後又不讓我使用他們。”
“注意你的用詞,他們不是工具。另外,這是兩回事,斯塔弗羅斯。”麥克尼爾心平氣和地對戰友解釋說,他們找到的ESP能力者在這方麵還需要經受更多的訓練,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還不能讓好不容易找來的小白鼠暴露身份,“【彩虹一號】的年齡太小,她對很多事缺乏概念,更不必說以清晰的邏輯去描述那些事了。為什麼不去德國人的秘密檔案館進行調查呢?那些人想在嚴密的軍事管製之下自由活動,至少要有一個允許他們這麼做的合法身份。”
“我懷疑——”
“麥克尼爾,他們又有新計劃了。”彼得·伯頓推門而入,旁若無人地來到斯塔弗羅斯身後,熟練地拉開抽屜,從裡麵取出了一包香煙,又很不客氣地借過了斯塔弗羅斯剛放在桌子上的打火機,“等咱們那個對BETA專用心靈控製器竣工了,聯軍就會以癱瘓柏林巢穴為目的發起一次大規模進攻。”
邁克爾·麥克尼爾歎了一口氣,他局促不安地搓著雙手,小聲說道:
“好吧,假如他們認為這會有效,那就由著他們去吧。”
房間裡的氣氛有些沉悶,隻剩下了伯頓用打火機點火的聲音。斯塔弗羅斯想說些什麼,又怕打擾了麥克尼爾的思路。聯軍不是計劃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地推進嗎?為什麼又突然改主意了?即便中歐地區的BETA數量已經在先前的作戰中被削減了一部分,剩餘的那些仍然足以對聯軍構成重大威脅,更不必說心靈雷達在島田真司進了醫院之後所能發揮的作用就十分有限……
斯塔弗羅斯惱怒地從伯頓手中拿回了打火機,繼續對麥克尼爾說:“那些歸相關情報機構控製的秘密檔案庫並不是什麼絕對中立又可靠的地方。我甚至懷疑我們先前的行動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不然他們不會那麼湊巧地派軍隊去——”
伯頓不慌不忙地吐著煙圈,煙霧模糊了他的視線,“無非是先偽造一個難民身份,再用某種手段把難民身份消滅掉、以此掩護正在使用的新身份。這樣一來,外界的調查就會在涉及到他們從巴爾乾撤回德國的方法時陷入困境之中。不妨從死人身上找線索,斯塔弗羅斯。”
這辦法聽上去可行,斯塔弗羅斯想著。並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放棄讓ESP能力者加入調查的斯塔弗羅斯在離開前去拜訪了亞曆山大·莫瑟,他以追蹤叛亂部隊武器來源的理由和負責了一部分洗腦程序的莫瑟進行了溝通,希望能夠了解到同那場簡直是鬨劇的叛亂相關的更多情報。
“沒想到您很意外地擅長情報工作和調查這些秘密組織。”莫瑟第一次見到斯塔弗羅斯時,對方還是一個專門負責難民事務的普通UN官員,“不得不說,這天賦讓我相當羨慕。”
“這也並不是什麼天賦。為了活下去,就得多掌握一些本事。”斯塔弗羅斯尷尬地笑著,“……能行得通嗎?我聽說那些俄國人……”
“我會試試的。”莫瑟答應幫斯塔弗羅斯問問俄國人的意見,“哦,我剛才想說的是,我已經記不得你是什麼時候兼職負責這些事了。一般來說,和我經常打交道的人突然去做了不相乾的工作,多少會讓我驚訝幾天,但我竟然記不起來你是什麼時候開始這些調查的……”那被黑眼圈包裹著的雙眼流露出一絲好奇,“就像是……你本來就該做這些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