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CEP1：熒惑守心（7）
【戰爭不僅僅靠槍械、火炮和原子彈來進行：它們從學校裡開始就有所準備，一直被播種在教科書、地理地圖、曆史神話和考古學研究中。】——程世濤，2001年。
……
“我原以為在地球總部頗受讚賞的青年才俊必有高論，想不到徒有其名。”加拉爾霍恩火星支部長科拉爾·康拉德少校十分不悅地將又一份計劃書丟在辦公桌上，他那雙隨著年齡增長愈發深陷進眼窩裡的雙眼直挺挺地瞪著長長的辦公桌另一頭的不速之客們，“什麼和四大經濟圈警隊合作拓展對農村地區控製，什麼在主要城市建設機動警察部隊、把治安管理權下放給友方私人安保公司……”說到這裡，他加強了語氣，聲音洪亮地指出，麥克尼爾的計劃根本無法解決火星支部當前所麵臨的最緊要問題，“法裡德特務少校和巴度溫特務少校馬上就要來這裡，而公開叛亂又近在眼前。如果不能迅速地把這股叛亂之火撲滅，我們在座的所有人都難逃處分！”
“實不相瞞，您拿來處理火星局勢的預案是在本人抵達火星之前由你們自己製定的。”麥克尼爾對隱約試圖把責任丟到自己頭上的康拉德少校沒有半點好感，他寧可趕快找個機會把對方送回地球總部接受調查，“剛才您這些話，我是否可以理解為單方麵的威脅呢？”
“是又怎麼樣？”康拉德少校是個中等身材的黑發中年人，他的頭發還沒有出現大片斑白的跡象，這意味著他仍有可能在加拉爾霍恩等級森嚴的軍隊中得到晉升。“即便你抵達這裡隻有一天，那防衛計劃也與你有關。人人要舍生忘死、以公共利益為己任，這可是你自己說過的，麥克尼爾少尉。”
“看上去您認為隻要殺死被視為自治運動領袖的庫荻莉亞·藍那·伯恩施坦就能解決問題。然而據我所知，煽起這場叛亂的解放戰線至今沒有投入他們自己的直屬部隊，出現在戰場上的大多都是名義上加入解放戰線的雇傭兵。”麥克尼爾完全無視了身旁的羅根投來的眼神，他今天就是要和康拉德少校爭個是非曲直出來，“在座當中有人平時頻繁下令襲擊無辜平民和雇傭兵組織，這才導致了大量雇傭兵寧可不要報酬也想來踩你們火星支部一腳的奇觀。我不想說這人是誰。”
康拉德少校勃然大怒，他聽木星支部的同行們說麥克尼爾除了有點工作狂之外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年輕人，因而未曾料到對方在他的地盤上出人意料地展示出了如此強硬的態度。“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麥克尼爾少尉？注意你的言辭和立場！”
“托了我們加拉爾霍恩信息管製的福，您打算出動正規軍公然殺死一個並未被阿布羅定義成罪犯或國家公敵的少女的消息還沒傳到地球圈殖民衛星群。但是，假如發生了某些意外導致消息泄露，又或者是引發叛亂的罪魁禍首們抵達了地球圈殖民衛星群甚至是地球，情況又會如何呢？”已經被康拉德少校列入不受歡迎名單內的麥克尼爾更不可能在這時退縮，他仍然需要在火星支部的重要軍官們麵前守住加拉爾霍恩那些僅存於紙麵上的基本原則，“現存秩序破壞者突破月球艦隊封鎖必然會導致艾裡安將軍名譽受損，屆時您猜猜將會率先因此被伊修將軍和法裡德將軍處理的會是誰呢？”
憋紅了臉的康拉德少校險些一口氣沒上來，他像鬥敗了的公雞一樣頹喪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水，餘怒未消地打量著坐在他身旁兩側的韋伯少校和新江上尉。
“……這個，才是威脅。”麥克尼爾來到康拉德少校身旁收回了自己的計劃書，並冷淡地丟下了一句問候。
“少校，我想在座各位都和麥克尼爾少尉一樣對加拉爾霍恩無比忠誠、與火星解放戰線之類的叛亂分子不共戴天。”在抵達火星支部後已經摸清了火星支部大部分高層管理人員個人情況的羅根適時地介入僵局，緩解了會議室內的緊張氣氛，“長遠的計劃和短期的止損方案都要考慮，我和麥克尼爾少尉在這方麵的意見相同。事實上，我們也同意全力配合獵殺罪魁禍首的作戰計劃，唯一的問題在於原計劃曝光使得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整個火星關注。”
“沒錯，平定克律塞自治區的叛亂是任何長遠計劃的第一步。”剛才和康拉德少校爭吵的麥克尼爾話鋒一轉，向看了一場好戲的其他軍官們解釋說，由於伯恩施坦家族撤回了對庫荻莉亞的支持，執行斬首行動及其善後工作的成本將比預期下降許多，“雖然解放戰線號召全火星的自由雇傭兵和雇傭兵組織都來保護她，但假如先前接下了護衛任務的克律塞保安公司（ChryseGuardSecurity，CGS）本身叛變，則我方的勝利將在頃刻間實現。”
……克律塞自治區北部的防衛戰結束已有三天了。暫時阻止了更多雇傭兵湧入克律塞自治區的加拉爾霍恩火星支部召開緊急會議，討論結束危機的方案。事情的起因不過是庫荻莉亞想要前往阿布羅為火星殖民地爭取更加公平的經濟政策、避免火星殖民地在其他產業都出現衰退趨勢時（尤其是慘不忍睹的農業）又被地球四大經濟圈認準半金屬礦物開采和加工相關產業繼續盤剝，但她的親生父親諾曼·伯恩施坦卻恐懼此舉將極大程度激怒阿布羅和加拉爾霍恩並寧願為此出賣親生女兒以保住伯恩施坦家族的財產和地位——一場本來隻和火星上流社會之間的勾心鬥角有關的密謀，卻在遭到曝光後點燃了許多火星人平民的怒火。
陷入了風暴中心的康拉德少校已經不可能獨善其身，因此他更加希望快刀斬亂麻、在後續影響繼續發酵之前鎮壓克律塞自治區及其周邊地帶的叛亂，這其中最有效的手段則是殺死庫荻莉亞本人。當然，如果康拉德少校和麥克尼爾的關係稍微好些，後者會嚴肅地警告他【千萬不要製造烈士】，但眼下的麥克尼爾沒有說這些話的興趣。仍然能夠在火星支部的軍官們麵前耀武揚威的康拉德少校並不清楚，他在麥克尼爾的眼中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目前，已經有大量受解放戰線邀請的雇傭兵進入克律塞自治區，並加入到了對抗加拉爾霍恩的戰鬥中。這些雇傭兵之中不乏無法維持自身生計並在自治區內四處劫掠的匪徒，但這些人給本地居民帶來的反感似乎還沒有超過平時肆意妄為的加拉爾霍恩。同時，由於諾曼·伯恩施坦領導的克律塞自治區相關部門在醜聞曝光後集體失能，加之各路雇傭兵沿途阻攔和襲擊加拉爾霍恩軍事設施，火星支部無法快速將部隊派遣到自治區核心地帶。
令人不快的火星支部室長級聯席會議會議結束後，麥克尼爾和羅根隻休息了片刻就前去參加下一場會議。針對CGS的特彆軍事行動由助理支部長新江·普洛德上尉掛名負責，這位對麥克尼爾態度比較友善的軍官當即請麥克尼爾到會協助他們製定作戰計劃。
“這些雇傭兵擅長靈活作戰而不擅長攻堅，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們的活動範圍外側建立機動防線而後步步向內收縮，同時以我軍精銳機動兵力適當打擊較為危險的敵方目標。地雷陣、以MW為基礎的半固定式廉價防禦帶，天西機械公司等企業生產的自動防禦炮塔，都是不錯的選擇。”麥克尼爾當然沒忘記在火星支部的指揮官們麵前推薦天西賢治，他需要建立起和天西賢治之間的互信以免對方成為第二個吉爾斯。“在吸引敵軍部隊主攻方向的過程中，不要放棄和CGS接觸。一旦時機成熟，就派遣機動部隊直接突襲CGS總部——CGS不同意交易或臨時變卦也無所謂，到時候我親自上前線指揮部隊對付他們。”
“為什麼不考慮大麵積轟炸？”
“敵人滲透進入了克律塞自治區各地的城市和農村，巷戰遍及全境，我們的目標又不是把克律塞化為一片焦土。”麥克尼爾向眾人強調，此次行動中不能再給無關民間人員和設施造成更多損失，不然加拉爾霍恩本就透支的信譽將會歸零，“光是附近的礦山就有數萬名礦工和礦工家屬參加叛亂，他們之中大多數人隻是被裹挾而已，把這些人趕儘殺絕將會使得我們成為本年度最佳屠夫和劊子手。新江上尉，我們還是快些確定參加行動的部隊名單吧。”
火星支部的排兵布陣簡直是一團亂麻，有些並不需要麵對雇傭兵襲擊的地區毫無意義地部署了許多部隊，而另一些岌岌可危的地區卻得不到增援。新江上尉核對了半天，最終隻能在克律塞自治區周邊再抽調出兩支MS中隊參加行動。麥克尼爾於是馬上要求把兩支MS中隊的中隊長叫來，他必須和這些人當麵討論策略。
第602MS中隊的中隊長奧斯曼·阿爾斯蘭（Os&nanArslan）中尉今年35歲，是個小個子的大胡子青年軍官，先前在克律塞自治區北部地帶防禦戰中和麥克尼爾並肩作戰過，對麥克尼爾和羅根的印象還不錯。另一支部隊也就是第621MS中隊的指揮官奧爾利斯·斯登加（OrlisStenja）中尉則是將近三十歲的地球人出身軍官，他剛進入屋子內就差點用發膠的氣味給麥克尼爾和羅根帶來了嚴重的嗅覺傷害。
“任務很簡單。阿爾斯蘭中尉負責和我一同牽製敵軍雇傭兵，斯登加中尉負責在CGS總部的防禦被削弱後伺機進攻。謝菲爾德少尉會嘗試和CGS談判，如果對方能主動投降就再好不過了。”麥克尼爾規規矩矩地向兩位級彆比自己高的中尉敬禮，而後開始為他們布置任務，“情況不容樂觀，但優勢仍然在我方。為了確保行動成功，我們的合作夥伴天西機械公司會在執行任務過程中協助我們、提供一切必要支援。”
“對付那些火星人老鼠並不需要浪費太多時間，麥克尼爾少尉。”斯登加中尉信心十足地說，他哪怕隻派一個MS小隊都能輕而易舉地擊潰CGS，“我聽我兄長說起過你的事，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碰到合作的這一天了。等叛亂結束之後，咱們一起喝一杯吧。”
“當然。”
“那麼，我先去準備部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