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CEP2：北落師門（2）
【專家們都明白：在黑土地定居會更快、更容易、更便宜。那地方有鐵路、有公路、有水、有電，全區有人居住，氣候不像哈薩克斯坦那麼惡劣，而且還位於前線、有助於隨時把成果轉化為對敵人的軍事壓力。所以北高加索方案有很多支持者。當時我必須研究大量文件、項目、參考資料，與涉及未來火箭技術的科學家、國有企業高管、工程師和專家討論所有這些因素。漸漸地，一個有根據的決定在我的腦海中形成。組織最終主張我的選擇——哈薩克方案。曆史將會證實這一決定的正確性：北高加索地區的土地應該被保留用於農業，它將彌補失去烏克蘭給我們帶來的損失；而拜科努爾會永久地改變我國的中亞地區。總之，新的導彈工程必須迅速開展，工期緊迫，工程規模巨大。】——亞曆山大·羅曼諾夫對尤裡·納爾莫諾夫，1960年。
……
“……加拉爾霍恩就是人類世界秩序的保障，加拉爾霍恩就是生活在這世上的幾百億人們想要實現任何願望和理想的必要基準前提，甚至於……加拉爾霍恩，就是人類世界自身。”投影中站在講台上的青年軍官雙手比劃著誇張的手勢，唾沫橫飛地向下方成百上千名同樣即將成為軍官的聽眾們灌輸著關於加拉爾霍恩重要作用和崇高使命意義的官方說辭。他的語調幾乎全程保持著不正常的亢奮和高昂，使得人們懷疑他的聲帶會因此受到永久性損傷。“……人類世界隻有在加拉爾霍恩的指導下才能生存和進步，這就是我們需要用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去捍衛的秩序。秩序，必須是恐怖而崇高的……”
不得不說，如果不是因為吉爾斯私下裡見到過麥克尼爾的真實嘴臉、猜得出麥克尼爾眼下對整個加拉爾霍恩的真實看法，他自己說不定也會被上麵的言論感染並真心地相信麥克尼爾正要為了這一切努力。遺憾的是，麥克尼爾一早就和吉爾斯明確表示，加拉爾霍恩的現狀已經惡臭到了令他幾乎無法容忍的程度。因此，當吉爾斯穿過加拉爾霍恩月球支部辦公太空站的走廊並發現每一處走廊裡幾乎都有正在播放的麥克尼爾演講錄像時，他不禁感到了一種荒謬的滑稽感。說出這些話的人並不真心相信這些，那麼加拉爾霍恩貴族們之中又有多少真正相信加拉爾霍恩的信條呢？
他在士兵們的指引下來到那間辦公室門口，客套地送走了給他帶路的士兵，而後在門口像過去專門給貴族報上客人姓名的侍者那樣喊出了姓名。緊閉著的大門自行開啟了，門的另一頭走出了一名身材高大而清瘦的黑皮膚青年。
伊歐克·庫讚（IokKujan）少校，官拜加拉爾霍恩月球支部現任支部長，且還是七星家族之一的庫讚家族當代族長（雖然整個家族目前隻剩下他一人了），種種套在他頭上的光環使得他從出生起就注定過著和世上的絕大部分人們截然不同的生活。雖然他頭上的黑色長發梳理成了各種不同造型的辮子並披散在了後方，其明顯的臉部輪廓特征卻使得吉爾斯不會誤以為伊歐克有著非洲黑人祖先。事實上，時不時地緬懷大英帝國舊日輝煌時光的吉爾斯更願意把伊歐克的先人歸類為印度南部地區的其中一種印度人。
“能得見閣下尊顏，鄙人倍感榮幸。”吉爾斯立即說了許多討好對方的奉承話，他不確定喜怒無常而且脾氣以急躁聞名的伊歐克會在何時突然改變原有態度。“此番前來，特為月球圈的長治久安……”
“沒能讓法裡德家族的人占據火星支部長的位置，你是功臣啊。”伊歐克比麥克尼爾的評價中又或者是平時在通訊中表現出來的樣子要隨和得多，他高興地對吉爾斯說，不讓明顯圖謀不軌的法裡德家族繼續在加拉爾霍恩內部擴張影響力正是肩負起庫讚家族使命的自己該做的。“……聽說你平日喜歡看賽馬，我這裡倒是有些不錯的選擇。”
月球支部的加拉爾霍恩工作人員經常抱怨伊歐克是個工作狂。這家夥幾乎全年無休，而且每次剛把任務分派下去、沒來得及等到月球支部各級單位逐層通知完畢就馬上要求見到結果，簡直能把所有人逼瘋。不僅如此，由於月球支部還處在萊斯塔爾的月球艦隊保護下，伊歐克也按照萊斯塔爾的嚴苛方式訓練月球支部直接指揮的防禦部隊並投其所好地將萊斯塔爾用來鼓舞士氣的宣傳材料原封不動地挪到了月球支部，其結果眾所周知：對此毫不知情的邁克爾·麥克尼爾很快就要在【月球支部加拉爾霍恩軍人最不喜歡的知名人物】匿名投票中入圍前十名了。
……尷尬的是，伊歐克似乎也沒有眾人想象中的那麼埋頭工作。工作狂是不會有閒情逸致賭馬和研究上百匹著名賽馬最近幾年來平均表現水平的。
還好，伊歐克沒有問起火星支部的善後問題。吉爾斯不禁鬆了一口氣，接下來他隻需要想辦法讓伊歐克高興就行了。加拉爾霍恩在基本平定叛亂之後把恢複治安的工作丟給了當地的阿布羅警隊和掌握大量資源的企業，眼下專門接受委托去狩獵人類的雇傭兵已經在克律塞自治區周邊地帶尤其是礦區殺得人頭滾滾了，成千上萬具被穿刺在竹竿上的屍體成為了掛在礦區門口以儆效尤、警示後來礦工的新時代行為藝術景觀，但這些不雅的消息又何必讓日理萬機的庫讚少校知道呢？專程來到月球支部的吉爾斯另有使命，他權衡再三才打算從伊歐克本人這裡突破。隻要伊歐克本人同意了，剩下的困難都將迎刃而解。
兩人聊了十幾分鐘閒話，吉爾斯終於試著觸及他將要研究的核心問題：穩定月球圈的秩序。當然，職責僅限於追查和凍結犯罪所得收益的吉爾斯本來無權過問這些事，但眾所周知在加拉爾霍恩之中貴族領袖們指派親信乾預正常程序實屬常見，因此吉爾斯才在麥克尼爾返回地球、埋頭製定針對地月圈現狀的防衛計劃時打算橫加乾涉。單打獨鬥不是他的風格，他還打算拉上老格蘭傑和天西賢治和自己共事，如此一來就能成功地將麥克尼爾邊緣化。
“月球圈的安全局勢？你多慮了，普萊斯少尉。”然而，當吉爾斯試探著說起月球圈的狀況時，伊歐克無比自信地表示，且不說月球圈殖民衛星的治安一向良好，就算出了什麼問題，有萊斯塔爾的月球艦隊在附近監督，任何叛亂都會馬上被鎮壓。“事實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叛亂。說什麼加拉爾霍恩已經遭到大量平民反感、說什麼叛亂很快要從火星圈蔓延到地月圈，那都是彆有用心之徒刻意散布的謠言。發生在火星的叛亂是麥克基利斯為了找借口介入火星局勢而私下裡派人挑起的，肯定是這樣，可他最後不還是什麼都沒得到嗎？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隻要繼續儘職儘責地為加拉爾霍恩奉獻就好。”
“我也想這麼說，可是敵人的影響力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吉爾斯深吸一口氣，對仍然半信半疑的伊歐克說，如果連那些地月圈的大人物都采取了種種非常可疑的防範措施，那足以說明從火星傳播開的混亂很可能近日蔓延到地月圈，“我的朋友，也就是那位麥克尼爾少尉，他有一個雇傭兵朋友前段時間接到了一項前往非洲聯盟殖民衛星【多特2】的護衛任務。發出這項委托的是在我們月球圈有不小影響力的企業集團【長生幫】（Tanto&npo）首領【泰迪老爹】，他要這個雇傭兵和其他一些人專程去那地方保護他的女兒……”
這幾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對伊歐克·庫讚而言似乎過大了。披著滿頭辮子的青年貴族領袖呆若木雞地愣了好一陣都沒能反應過來，看樣子他此前還未曾處理過如此棘手的局麵。
“……我是說，我們的月球艦隊當然有能力鎮壓一切發生在月球圈的叛亂，但如果同時在地球圈出現了問題，那麼我們難道要指望地球艦隊那些儀仗隊去對付敵人嗎？請原諒我對伊修上校的不負責任評價，但她的那支部隊……實在令人一言難儘”見伊歐克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吉爾斯有理由相信對方已經聽懂了自己的潛台詞，“這就是本人希望用更有效、更簡潔的方式在風暴來臨之前穩固月球圈秩序的原因了。”
“讓我想一想。”伊歐克鬆開了擰在額頭上的兩隻手，轉身看向滿臉期待的吉爾斯，“我聽說過多特2殖民衛星的事，那裡隻不過發生了一些算不上什麼問題的企業欠薪罷了。聽你這樣一說，難道是長生幫勾結火星解放戰線、試圖在多特2殖民衛星挑起一場反對我們加拉爾霍恩的更大規模叛亂？”
“……閣下，我，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吉爾斯吃驚得忘記了維持住自己的風度，他怎麼都沒想到伊歐克的思考結果竟然是這些近日派人保護或接回身在地球圈家屬的月球圈相關企業負責人涉嫌通敵。不，這指控嚴重得離譜，更要命的則是伊歐克本人視法律和規則為無物、隻要認準了所謂的事實就會馬上行動。“請您再仔細考慮考慮！”
“哎，你害怕什麼？長生幫是一個背地裡維持黑幫的企業集團不假，但你身後還有我呢。”伊歐克從沙發上跳起來，熱情地拍著噤若寒蟬的吉爾斯的雙肩，說自己這就馬上去消滅那些膽敢勾結敵人的敗類，“放心，我不會讓他們知道是你這麼說的。既然要維護月球圈的秩序，現在就把隱患鏟除掉更好一些。”
自說自話的伊歐克又抱怨了幾句，他說長生幫之前就經常和加拉爾霍恩出現摩擦，內部也存在不少主張終結和加拉爾霍恩合作維持航線運營的聲音，這些跡象顯然都表明長生幫已經和背地裡反對加拉爾霍恩的野心家勾結起來了。完全不敢反駁這一套理論的吉爾斯隻得瑟瑟發抖地點頭附和，直到伊歐克離開了辦公室才敢繼續行動。得趕快把這事告訴老格蘭傑，那家夥起碼不會像天西賢治一樣嘲笑他。
“格蘭傑，問題變嚴重了。”吉爾斯借著去廁所的機會躲到角落裡，快速敲擊了左腕手表兩下，和老格蘭傑的全息投影視頻通話界麵立即彈到了他眼前，“庫讚公他竟然……他竟然打算趁著這個機會直接攻擊月球圈的企業，這簡直不可理喻。”
“喂，你都和他說了些什麼！？”老格蘭傑也震驚得無以複加，他先前聽吉爾斯談起原計劃時以為最大的障礙在於加拉爾霍恩不會允許四大經濟圈警隊或暗地裡效忠於加拉爾霍恩的民間雇傭兵引進天西機械公司推出的小口徑袖珍高斯手槍，因為這種武器並不屬於現行法律規定的槍械、一旦落入民間將可能導致四大經濟圈難以給為反加拉爾霍恩運動輸送軍火的行為定罪。“該不會是你教唆那家夥——”
“誰能想得到他的聯想能力這麼豐富？我隻是對他說，月球圈的大人物都開始從地球圈殖民衛星接回家屬了，這肯定意味著最近要出事。”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吉爾斯臉色鐵青。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這還得益於沃斯帝國的火星貴族們讓他長了不少見識。看在上帝的麵子上，人類的內部多樣性永遠都能創造新的奇跡。“這下全完了，本來我們要避免防止月球艦隊因為突發事件被牽製，但這樣一來造成月球艦隊被牽製的反而是我們自己了！”
“先彆慌。”為遭受了無妄之災的泰迪老爹默哀了兩秒的老格蘭傑很快恢複了鎮靜，他對吉爾斯說，四大經濟圈固然要感謝加拉爾霍恩平定了此次火星殖民地叛亂，然而這次叛亂說到底本來就是加拉爾霍恩的種種越界行為引爆的，因而四大經濟圈會更加緊密地關注著加拉爾霍恩的一舉一動。“有康拉德少校不加掩飾地明令火星支部防禦部隊殺死伯恩施坦小姐的醜聞在先，庫讚少校想要對付本地的大企業，必須先準備個罪名才好辦，而且他調動部隊是瞞不過艾裡安將軍的。這中間還有回旋的餘地，我們隻要在那之前挽回損失即可。還有，光靠我們也不行，得馬上把緊急情況告訴麥克尼爾和羅根。”
“這……”
在自己的臉麵和更加慘重的災難之間，吉爾斯艱難地選擇了止損。伊歐克·庫讚已經認定長生幫勾結火星解放戰線，這時吉爾斯再怎樣解釋都無濟於事，萬一反而迎來伊歐克的猜忌則更是自找麻煩。老格蘭傑說得對，他們隻能寄希望於引進月球圈之外的力量來阻止伊歐克的瘋狂行動。
火星塔爾西斯自治區本地時間中午，從上午的公務中抽身的天西賢治終於想起來了吉爾斯先前在他麵前誇下的海口。小口徑高斯手槍是天西賢治最近為電磁武器拓展市場時考慮的新主力產品，這種武器易於攜帶、製作簡單而且方便改裝，非常適合加拉爾霍恩或四大經濟圈警隊在維持治安時派遣少量裝備這種武器的特工對關鍵人物實施暗殺，而且也給了四大經濟圈的警察們更多的執法自由。火星殖民地和火星圈殖民衛星也有不少企業非常需要這種產品，他們顧慮的無非是電磁炮一類武器在幾百年之前由於某些原因而被加拉爾霍恩列入了違禁武器名單之中。
打破禁令的最好方法自然是讓加拉爾霍恩出爾反爾。雖然在那之後必然有更多企業蜂擁而上，世人將會記住天西機械公司的突破，而天西賢治自有一套辦法維持原有的優勢。他隻需要等待吉爾斯的好消息就夠了，這是他同意幫助吉爾斯研究月球防衛計劃的唯一理由。
……然後他就等來了伊歐克·庫讚即將對想象中要對付加拉爾霍恩的月球圈企業大開殺戒的消息。
“吉爾斯爵士？”
“……你說。”
“你什麼時候變得和凱恩一樣了？你走到哪裡，災難和混亂就蔓延到哪裡。”天西賢治幸災樂禍地說，他馬上就把這事告訴麥克尼爾，“對不起，我們的合作告終了。既然你沒法幫我打入月球圈市場，現在我當然要專心開展火星的業務。讓麥克尼爾幫你收拾殘局吧，他既然自稱是GDI的救火隊長，應該不在乎多幫你幾次。”
“不不不，這件事……這事的真相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吉爾斯慌得舌頭都打卷了，他結結巴巴地對天西賢治說，讓麥克尼爾介入此事可能導致局勢進一步惡化，“你和我都清楚他對現狀的態度……讓他來收尾？我看他存心要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他會想儘辦法讓月球艦隊無暇他顧，屆時地球圈就——”
“哎，地球圈的治安惡化對我來說卻是好消息，人人都會多出購槍需求的。合法和非法渠道都能為我提供不少收入，而我可以大方地把利潤全部分給誓死效忠我的員工們。”天西賢治不屑地對吉爾斯說，他才不在乎麥克尼爾和吉爾斯要怎麼利用現狀來改變加拉爾霍恩，“你想清楚了，吉爾斯爵士。庫讚少校不見得要走正規流程，他也可能先自己帶著庫讚家族的私人部隊去鏟除目標、事後再補充證據。等你和格蘭傑準備好了，他大概早就把月球圈殖民衛星群拆了個遍。想叫停他的瘋狂行為就必須儘快直接說動艾裡安將軍乾預，可你要用什麼理由去拜見艾裡安將軍呢？”
“等等……等等！”
“誠心誠意地懇求我，我就會想辦法幫你。放心，不用你付出什麼代價。”天西賢治的五官完全扭曲了，熟悉的邪惡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臉上。吉爾斯過去曾經多次看到這樣的笑容，它在天西賢治徹底戰敗並入獄後就被苦大仇深的嘴臉取代了。“事成之後，你來到我麵前，雙膝跪下，雙手平放在地麵上，把腰彎下，把額頭碰到地板上……不用你重複九次，三次就行。”
“這……”
“這不是很簡單嗎？我曾經在你的辦公室門前跪了好幾天，才最終說服你打消徹底拆解天西機械公司的主意，我尊敬的吉爾斯爵士、可靠的普萊斯將軍。”天西賢治輕描淡寫地說，雖然後來自己還是失敗了，但吉爾斯卻無法再高高在上地嘲笑他了，“自命為日本救世主的你，好像並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什麼啊。因你的所謂【善舉】而無處可逃的那些人，不久之後就成為了APA的支持者……就是你把他們引進日本的！是你讓NOD兄弟會的代理人在我的祖國落地生根！說麥克尼爾居心不良，你的好心又帶來了什麼呢？”
“好，什麼都彆說了，我答應你。”吉爾斯咬緊牙關，點頭同意了天西賢治的條件，“……你最好向你信仰的任何神祈禱今後你永遠沒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
“那是不可能的，吉爾斯爵士。”
但吉爾斯聽不到天西賢治的補充了，他在發泄般地說完了自己的話之後就自顧自地切斷了通訊，留下天西賢治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回味著報複帶來的愉悅。這不是一場勝利，也不能為他爭取到任何好處，除了白白地得罪吉爾斯之外毫無意義。以往的天西賢治會嘲笑為意氣之爭而鬥得你死我活的蠢貨們，但當他自己被卷入類似的局麵之後，心態和視角轉變之快甚至讓他自己都驚訝。無論如何，吉爾斯再也不可能用他的祖國和同胞來要挾他了，失去了這層顧慮的天西賢治並不介意讓自以為看透他的吉爾斯再多花些時間重新認清他的真麵目。
在隔音良好的辦公室裡，天西賢治旁若無人地哈哈大笑起來。他笑了足足有幾分鐘，哪怕動作誇張得流下了眼淚都沒有停下來。良久，他終於停止了癲狂的大笑，挪動著腳步走到辦公室的角落裡，拿出了一條毛巾，仔細地擦掉了臉上的所有痕跡，又邁著輕鬆了許多的步子回到了辦公桌前，動作迅速地按下了固定通訊設備上的幾個按鈕。隻過了大約半分鐘，新的通訊影像就出現在了半空中。
“尊敬する天西社長は、ようやく我々とビジネスをする気になったようだ。”全息投影中的是個身穿白色西服、戴著一頂同款白色禮帽並留著黑色披肩長發的青年男子，他兩頰和下巴上明顯多出的胡茬和相對深一些的膚色使得他的形象在他人心目中難以被直接和藝術家聯係起來，“……礦物運輸的事，考慮好了嗎？”
“沒什麼不妥的。像我們公司這種在地球圈難以生存、幾乎要逃亡的中小企業，以後當然還要仰仗你們的扶持才能有起色。”天西賢治在這個平行世界和他人用日語交談的次數，少得一隻手就能數過來。他不得不感歎語言帶來的奇妙聯係，同時暗自為自己的語言被提瓦茲以某種方式保存（或者稱之為【複興】）而慶幸——其餘地方的所謂日語幾乎隻是英語的另一種讀法罷了。“你們是木星圈的大企業，我也信得過你們，驗貨就免了。合作愉快，塔賓社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