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CEP3：狩獵命運（12）
【弱者往往是殘忍的，因為他們要不惜一切代價來消除自己錯誤行為造成的後果。然而，來自財產和特權意義上強者的殘忍行為總是比弱者的報複更加凶猛。因為前者的目的是使人們所怨恨的不公正行為永久化，而後者隻是一時的激情，很快就會平息。】——冼輝對佐藤高良，1988年。
……
可以放心地把統製局防衛計劃部計劃科戰略室一係主任的職務移交給羅根，可能是麥克尼爾近期錯得最離譜的想法之一。自上任以來，羅根的所作所為和麥克尼爾的預想大相徑庭。這位在麥克尼爾擔任主任期間甘於成為麥克尼爾的影子、為麥克尼爾排憂解難以及處理種種雜物的青年軍官，沒有像一些自認為看透了他本質的人所想象的那樣大顯身手，而是延續了他為麥克尼爾效勞期間的作風。幾個月以來，戰略室一係停止了麥克尼爾管理期間積極建言獻策的作風，隻專注於完成上級的命令。雖然加拉爾霍恩地球總部的一些有識之士對這樣的發展感到十分遺憾，戰略室一係甚至二係的軍官們卻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總算擺脫了被堪稱工作狂的麥克尼爾控製的日子。
效率的下降和作風的怠慢都是必要的犧牲。往常麥克尼爾和羅根一同工作時，他們尚且能夠在出色地完成本職工作的同時額外地關注圍繞加拉爾霍恩的那些危機，而如今這裡隻有羅根，想在插手其他事務的同時再和以往一樣超額完成任務已成為了幻覺。憑著自己多年來鍛煉出的管理能力，羅根巧妙地為自己手下的每一名軍官安排了既不會讓這些人累得頭暈眼花也不會給他們以更多閒暇時光的適當工作量。如此一來，他就可以把時間用在真正有意義的事情上、幫助麥克尼爾在即將席卷加拉爾霍恩和整個人類世界的風暴中找到通向麥克尼爾所向往藍圖的道路。
但就現階段而言，羅根手頭最重要的工作仍然是排除伊歐克·庫讚對麥克尼爾的乾擾。雖然月球支部和月球艦隊還沒有把隨處可見的麥克尼爾演講全息投影撤走，麥克尼爾在過去幾個月裡的所作所為足以使得他在眾人心目中的立場從萊斯塔爾一方逐漸倒向麥克基利斯一方，而伊歐克向來和麥克基利斯不和。雖然依舊和麥克基利斯保持著盟友關係的卡爾塔想方設法將伊歐克排除出了對MA作戰群的指揮工作，伊歐克仍然找到了另一種方式乾預對MA作戰群的決策，那便是以資助門鬥博士的考古研究為名憑借庫讚家族幾百年來積累的雄厚財力大張旗鼓地懸賞和古戰場以及七星家族先祖遺物有關的線索。
這樣一來，即便對MA作戰群的第二MS大隊仍然在地球圈火星圈航線間執行任務，伊歐克仍然能夠以正當名義乾涉麥克尼爾等人在金星圈的活動。當然，伊修家族的代理人奧基納招募民間武裝甚至是宇宙海盜充實地球艦隊、伊歐克不惜自降身價借助雇傭兵和絕賣人之力牽製麥克基利斯的行為在外人看來都是加拉爾霍恩的地位日漸鬆動的證明，但外界的口誅筆伐或冷嘲熱諷並不能阻止伊歐克的一意孤行。想按照麥克尼爾的願景改變加拉爾霍恩，至少在全麵衝突爆發前，伊歐克都是他們必須麵對的一座大山。
P.D.324年8月初，羅根又得到了去火星出差的機會，這一次他的任務是和火星支部共同研究擴建火星艦隊的相關事宜——沒有一支足夠強大的火星艦隊，麥克尼爾離職之前製定的那些封鎖火星解放戰線的計劃全都是紙上談兵。馬爾科姆·格蘭傑已經在幾個月前得到了被調往火星支部的機會，雖然羅根暫時還不清楚從未有機會展示其工程管理才能的老格蘭傑憑借什麼說服了總務局的相關部門管理人員。總而言之，順理成章地進入了火星支部監察室的老格蘭傑得以憑監督擴建艦隊過程中是否存在更多貪汙行為的名義插手項目，而已經正式就任火星支部長的新江少校目前並未對此明確表示反感。
時隔半年多再次來到火星，這裡的一切變化都讓羅根有些陌生。他的第一站是克律塞自治區，那裡也是鐵華團目前的總部所在地。乘坐飛船抵達克律塞自治區上空的羅根很快就被自己見到的景象驚呆了，他不記得這裡何時多出了數不清的雇傭兵、保安、警察，幾乎每一條大街上都徘徊著幾個身穿製服、手持各種武器的可疑人員。這不會是加拉爾霍恩樂於見到的，把更多的自主防衛權下放隻會導致加拉爾霍恩已經開始鬆動的地位日漸動搖。
“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發生，僅僅是公眾對加拉爾霍恩的信心有所動搖，情況就變成了這樣……”老格蘭傑和羅根約定在克律塞自治區附近的駐軍營地中見麵，也許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羅根露出如此驚訝的表情，“阿布羅率先要提出建立自己的國防軍而沒有迎來加拉爾霍恩的強烈反擊，這本身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信號。”
“烏洛卡上校非常想要把這些民間武裝以加拉爾霍恩的名義統一管理，他的努力幾乎注定要失敗。”在羅根看來，奧基納·烏洛卡的舉措隻會加速加拉爾霍恩昔日形象的崩潰，並導致這位地球艦隊代理司令官的個人形象也一落千丈，屆時地球艦隊的指揮權恐怕又要落入他人之手。“……就像廢除絕賣人製度的傳言反而導致了近期絕賣人交易火爆一樣，徘徊在火星上的少年雇傭兵越來越多了。”
“麥克尼爾肯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但鐵華團不見得會讚同他的想法。”換上了帶有火星製服配色的老格蘭傑仍然像以前在地球總部工作時那樣昂首挺胸，他並不在乎身邊人的看法。從地球總部來火星支部工作對於缺乏足夠深厚家庭背景的平民出身軍官來說無異於一種流放，不久前犧牲的克朗克·錢特中尉便是許許多多案例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員。“我知道你此行的來意，但……局勢尚不明朗，我也無法說準我們正在擴建的火星艦隊將來會為誰效力。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絕對不能讓火星解放戰線成為最後的勝利者，他們將會把我們所有人淹沒在血海之中。”
即便老格蘭傑不這麼明確地表態，羅根也不會主動和對方說起麥克尼爾等人在金星圈的收獲。克朗克·錢特中尉等人的犧牲是值得的，這些軍官成功地以生命為代價重新樹立起了加拉爾霍恩的人類守護者形象（雖然隻在小範圍內），並成功地轉移了外界的注意力。專注於為加拉爾霍恩的軍官是否有義務保護絕賣人和重刑犯而辯論的人們想必不會在意麥克尼爾在舊航標內發現的全自動無人機防禦係統以及又一架高達。
至於塞克雷斯·邁耶，但凡那家夥還想以合法身份回到【文明世界】而不是在金星圈繼續殖民地公司打手生涯，羅根就有辦法將對方的威脅性降低到最小。
剩下的主要不穩定因素隻有伊歐克了。伊歐克·庫讚的行事作風一向以莽撞聞名，即便萊斯塔爾當時也沒能勸阻伊歐克直接對雪崩殖民衛星群的長生幫痛下殺手。這一次伊歐克的決策出乎意料地理智，從任何角度來講都無可指責，簡直不像是伊歐克本人的決定。
“明天我打算去訪問天西機械公司的火星分公司，他們在我們的計劃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鎖定了幾個高度可疑目標的羅根沒有馬上把自己的憂慮說出來，“還有吉爾斯爵士……他自從進入那個什麼專案組之後，就不見蹤影了。”
“看來加拉爾霍恩內部還是有機密能夠瞞住你的。”老格蘭傑取笑說，他還以為羅根有辦法了解內幕，“這都怪我，如果我當時想辦法從地球總部的亂象中抽身時順便為他考慮退路，也許情況會大不相同。”
“又或者，他是故意留下的，並且充分地認識到了成為工具的風險。”羅根喝完了第二杯咖啡，提出要看看火星艦隊的擴建計劃。他在地球總部也能查閱到火星支部的反感，但他更想知道親自監督工程的老格蘭傑有何看法。“如今能夠受到現狀派充分信任的，也隻有他了。不管是為了避免我們整個團隊在單一結果上下注太多，還是僅為他自己考慮，這樣的選擇都合情合理。”
老格蘭傑沒有向羅根出示任何機密文件，而是口述起了他看到和所了解的內容。新江少校計劃建立一支以十幾艘箴魚級宇宙戰艦為主力的強大機動艦隊，它完全有能力在火星的武裝衝突從地表蔓延到外太空之後封鎖火星：火星圈已知的民間或半官方武裝組織之中隻有破曉地平線團擁有的宇宙戰艦數量能夠與之相比，而且破曉地平線團的MS總數遠不及需要防守全火星的火星支部。火星解放戰線還沒有對外界展示出強大的太空軍事力量，即便把那些疑似由解放戰線偽裝成的宇宙海盜團考慮在內，它距離叫板加拉爾霍恩宇宙艦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問題出在加拉爾霍恩方麵。去年加拉爾霍恩的肆意妄為以及年初公然乾預阿布羅內政等一係列醜聞使得四大經濟圈對加拉爾霍恩的不信任與日俱增。加拉爾霍恩不僅不能保障地球圈的安全，而且會在關鍵時刻為了自身利益反咬一口、危害四大經濟圈高層——這樣的共識一旦形成就很難消失。一百多年以來，四大經濟圈再次不約而同地削減了對加拉爾霍恩提供的經費，而加拉爾霍恩必然優先考慮地球總部以及實力最強大的月球艦隊的支出。
火星支部隻能自求多福了。
“在這時候對火星支部伸出援手的人，很容易就能得到新江少校還有其他人的效忠……他們都不想被解放戰線吊死在絞刑架上，也不相信地球總部屆時會允許他們撤回地球。”老格蘭傑話鋒一轉，把矛頭指向了伊歐克。以保護考古活動為名插手火星圈事務的伊歐克以不乾預火星支部的日常運行為借口要求火星支部承擔那些【考古活動】的成本並提供必要安全保障，直接打亂了新江少校雄心勃勃的火星艦隊擴建計劃，給火星支部的處境雪上加霜。“雖然那家夥自以為庫讚家族的名聲很管用，可阿瑞斯太空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火星支部就算餓死也不會給庫讚家族說半句好聽的話了。”
“原來如此。”羅根不由得同情起了臨危受命的新江少校。擁護萊斯塔爾沒能給新江少校換來什麼肉眼可見的好處，反而成為了伊歐克為所欲為的理由——畢竟，可信任的自己人無論受了多少委屈都會保持忠誠，那些世代效忠於庫讚家族的軍官們就是這麼做的。“我倒是理解天西冒著破產的風險投資火星艦隊擴建項目的原因了……可是他還沒有資格讓這些人擁護。更何況，他的人有秘密給金星圈的重刑犯走私武器的嫌疑。”
“他啊，就盼著一切變得更加混亂。”老格蘭傑苦笑著說，想用通常的辦法看清天西賢治的立場是不現實的，“他可以置身事外，我不行。雖然我進入火星支部監察室工作後已經提出了幾個優化管理流程的方案——其中有兩個得到了采納——但是新江少校仍然覺得我是個來專門監視他的礙事者，他可不相信會有人願意放著地球總部的崗位不乾、來火星吃沙子。如果我能幫他解決困擾火星艦隊擴建計劃的最大阻礙，或許那時他就會真正信任我。”
羅根又漠然地點了點頭，去咖啡機旁按下了第四杯咖啡。
“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