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情況原封不動彙報給大領導,後者聽完沉默須臾,讓他撥通電話,找技術人員定位顧杳手機。
起初,徐秘書並未察覺到周書記這份超乎尋常的關心。
直至將酒吧位置發過去,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向來沉著冷靜的男人,剛剛某一瞬間,竟泄露出幾分罕見的情緒波動。
上任至今,周書記何曾對哪位女下屬如此在意過。
簡直難以置信。
徐默告誡自己,不能多想。
有時候,直覺會害死人。
周政良拿著車鑰匙,開一輛低調的黑色大眾駛出譽峰。
酒吧位於鬨市,但在這個時間點,附近行人無幾。
車燈遠遠照射。
小姑娘安安靜靜坐在花台邊,腳下躺兩個易拉罐,低垂的眸子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定格地麵,不知在看什麼。
大眾徐徐停下,駕駛座車門打開。
夜色籠罩男人高大身軀,邁腿朝花台走去。
酒精麻痹神經,讓顧杳對周遭一切事物都降低了敏感度。以至於,當周政良在她麵前緩緩蹲下,她尚還感覺自己虛浮縹緲,正沉浸於夢中。
“顧杳。”
周政良溫聲喊她的名字。
受低沉嗓音蠱惑,小姑娘抬起頭。
迷迷糊糊瞅著眼前人,憨憨一笑:“大叔,你長得好帥,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
確實醉得不輕。
周政良無奈,結實有力的手臂穿過女孩膝彎,步伐沉穩將人抱上車。
不幸的是,顧杳出門忘帶鑰匙。
這也是她大半夜跑去酒吧的原因之一。
黑色大眾在小區外駐停,周政良側頭看著女孩恬靜睡顏,心裡柔軟一片,不忍去喚醒。
這副模樣送去酒店,夜間無人照顧,他不放心。
處心積慮得到的結果,到頭來,卻要故作君子。
周政良自嘲地抬了下唇角,啟動車子,一路朝西城區而去。
臨近十一點。
劉姨守在台階前,目視黑色轎車穩穩駛進院子。見先生抱著一個女人下車,她愣住幾秒,連忙走上前。
女孩睡得香甜,緋紅小臉緊緊貼在周政良胸前,一點也不怕生。
是顧老師。
作為過來人,劉姨短暫驚訝後,很快便回過神。
大喜。
簡直是大喜事。
夫人若知道,肯定得高興壞了。
緊隨其後,劉姨一邊進門一邊笑著說:“我去廚房熬點醒酒湯,再讓人去準備一套換洗衣物。”
回應她的,是男人沉默踏上樓梯的背影。
主臥室,深色大床柔軟舒適。
被子帶著陌生氣息鑽入顧杳呼吸,她不安地翻過身,微微蹙眉,模樣瞧著極不踏實。
周政良意識到不妥。
次日在領導床上醒來,讓她一個姑娘家,該如何自處。
於是,在劉姨一眨不眨的注視中,周書記又重新抱起女孩,輕緩放到隔壁客房。
一舉一動,皆是克製與教養。
從未見先生這般小心翼翼。
即使追溯當年那段夭折的婚姻,大抵也是政治籌碼多於夫妻之情。
心裡有塊溫柔地,方能算作人。
以前的周政良,活得太無味。所以有些東西,一旦沾上,就會暴露骨子裡的劣根性,任由私欲將理智一點點吞沒,越陷越深,直至不擇手段把人一步步推到自己懷裡。
劉姨進周家十年,向來愛屋及烏,把他想的太好。
麵對心儀之人,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甘願默默舍棄和成全。
常人尚且難以做到,何況是位高權重的周政良。
客房裡,落地燈光柔和。
床上人淺淺呼吸夾帶著酒氣,睡得相對安穩。
看時間已不早,周政良駐足片刻,細心替小醉鬼蓋好被子。高大陰影覆下時,卻見一滴眼淚從女孩眼角滑落,順著白皙皮膚,慢慢滲進烏黑鬢角。
心口仿佛被燙了一下。
不知是何滋味,陌生而燥鬱。
周政良緩緩俯身,用指腹溫柔拭去她眼側淚痕,喉結滾動:“彆難過,他配不上你。”
配不上。
更不值得流淚。
至少在他的字典裡,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一夜無夢。
等顧杳於日上三竿中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譽峰會館的客房裡,人被嚇傻。
昨晚的事,幾乎毫無印象。
依稀記得,在酒吧接到表姐的語音通話,說要去接她。
可翻開聊天記錄一看,哪有什麼表姐,分明隻有徐秘書。
閉眼,想死的心都有。
片刻,應該是聽到房間響動,劉姨端著早餐上樓。
小姑娘慌不擇路,茫然站在地板上,正四處搜尋自己的衣服。
“顧老師放寬心,昨晚是我在照顧你。”
見她明顯鬆口氣,劉姨繼續道:“換下來的衣服已經洗好烘乾,放在隔壁衣帽間裡,稍後我幫你去取。”
遲鈍兩秒,顧杳反應過來。
尷尬得腳趾扣地,赧然跟對方道謝。
“先生臨走前交代,讓我不要中途叫醒你,若時間太晚,就用完午飯再走。”
顧杳一聽連忙拒絕。
語氣嚴肅:“周書記身份特殊,半夜帶女下屬回私宅,本就不合規矩,為了不引起誤會,我不便多留。”
小姑娘有怨氣,心裡憋著的話不好明講,便以這種方式,暗示大領導作風不正。
年紀輕輕又初涉職場,難免謹小慎微。
劉姨明白她的顧慮,卻認真道:“我跟隨先生從京城到邛海,進周家足足十年,可以向顧老師保證,先生品行端正,絕不會行荒唐之事。”
一聽這話,顧杳原本壓抑的情緒,驀然平複下來。
坐到這個位置的人,倘若品行不端,將是老百姓的災難。
他是周書記,理應值得被信任。
說不定昨晚剛好路過,大領導出於人道主義,才好心收留她一晚。
做人,總不能恩將仇報。
理清思路,顧杳自感慚愧,朝劉姨頷首道歉。
後者和藹笑了笑,打斷她。
“顧老師不必客氣,有誤會解開就好,切勿妄自揣測,以後有任何事,都要積極跟先生溝通,免得生出嫌隙。”
這話聽著沒毛病。
可,總覺不太對味。
顧杳無暇多想,因為肚子發出抗議聲,昭示著劉姨端上來的早餐,正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