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洗漱完，表姐打來視頻。
鏡頭裡，小姑娘穿著煙粉色吊帶睡裙，裸露在外白皙到無一絲瑕疵的皮膚，看得聞靜嘖嘖稱歎：“終於能理解你的桃花運體質。”
連她一個同性看了都迷糊，換作男人，誰能把持得住。
顧杳不以為然。
沒精打采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裡挑一。天底下的男人，不會都那麼膚淺，總有例外。”
聞靜挑眉。
說誰呢。
她家大領導？
提及此，聞靜突然想到一件事。
饒有興致地問：“聽說你被調到了市政，真的假的，是誰的命令？”
誰的命令，很明顯...
不對。
“你怎麼知道我被調到市政？”顧杳拔高嗓音，滿臉詫異。
咳。
不小心說漏，這該死的嘴。
聞靜暗罵自己的同時，腦子高速運轉。
女孩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她口吻自然地解釋：“今晚部門聚餐，我同事剛好偶遇一個朋友，交談之下，才知對方跟你是同一個單位。大家聊著聊著，我就隨口問認不認識顧杳，然後...”
邏輯鏈完美的故事。
顧杳還真信了，“你同事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額。
“叫什麼來著...”聞靜絞儘腦汁地想，拍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全讓狗吃了。”
視頻裡，泰迪可可發出‘不服氣’的汪叫。
顧杳笑得前俯後仰。
自己沒記住，怪人家狗狗。
算了，這不是重點。
反正樹洞找上門，不用白不用。
想了想，顧杳將昨晚跟周政良坦白以及調職的真相告訴了表姐，後者聽完睜大眼，“他真跟你來硬的？”
生無可戀歎出口氣。
小姑娘懊悔道：“說起來也怪我，非得在分手前還要矯情一下。”
一小時前閉眼乖乖讓人吻。
一小時後秒變絕情臉。
虧得大領導對她有濾鏡，否則，還以為剛交的女朋友有人格分裂。
吃一塹長一智。
以後這種事，絕對絕對不敢了。
聽她講完事情始末，聞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站在中立角度評價：“沒得狡辯，確實是你活該。”
“......”
顧杳小臉垮掉。
下秒，表姐又問：“既然大領導不肯放手，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以他的手腕，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難。”
不是難。
是根本不可能。
所以...
小姑娘慢慢挺直腰板，一副壯士赴死，緩緩開口：“事已至此，退無可退，隻能啟用PlanB。”
啥。
聞靜樂了。
竟然還是B計劃？
難怪網絡流行一句用語‘追你就跟熬鷹似的’。
如今，成功在現實中找到原型。
大領導一把年紀，追個人，著實不容易。
原本心疼表妹的她，沒由來對那位素未謀麵的周書記，也生出一絲同情。
這兩人，真是‘絕配’。
因調職的事，顧杳連續一周沒理睬周政良。
包括周末。
男人的車就停在公寓樓下，她死活不給開門，抄起手機就打到門衛室，讓大叔們輪番上陣。
做什麼？
顧杳已腦補出周書記因受不了安保人員‘異樣’的目光，而選擇放棄時。
真實畫麵卻是——
物業主管接完一通上層電話後，得知男人大有來曆，不予得罪的前提下，恭恭敬敬將人請進接待室，上茶。
“追女孩子要用對方法，首先，臉皮夠厚，其次，要舍得花錢，再則，一定要懂她的心，知道她想要什麼。”
主管一副過來人的口吻，一邊喝茶，一邊支招：“像小顧這種年輕女孩，往往追求的是浪漫和刺激，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因為你年齡大，人家覺得太古板無趣？”
正喝茶的周政良：......
放下茶杯。
“您今年貴庚。”他問。
物業主管報出數字。
四十九。
然後，周政良氣定神閒又問：“你覺得，我有多少歲。”
仔細打量。
對方用手比劃道：“要麼二十八九，要麼三十出頭，不能再小了。”
所以。
“三十幾歲，你認為很老？”周政良眯了眯眼，等答案。
三十歲不老。
關鍵是——
主管痛心疾首道：“單論年齡，確實不老。但人姑娘今年才十八，提前步入社會，心性單純，你怎麼下得去手！”
？？
十八...
靜默半晌。
周政良低問，“她告訴你的？”
物業主管耿直點頭，對呀。
男人輕笑。
小丫頭片子，三言兩語，把一群大老爺們耍得團團轉。
有出息。
周政良走後，物業部新來的年輕小夥撓了撓頭，嘀咕道：“剛剛那人，看著好像市裡的某個大官。”
主管敲他一記，“大白天瞎瞅什麼，市裡當官的能來咱這種犄角旮旯？”
也對。
世上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實在太多，人又沒亮出身份證。
小夥子收回目光，重新將拖把浸水，兢兢業業地繼續拖地。
一周後，交接完手頭工作，顧杳即將開啟新征途，確認於下周一上午九點，去市政辦報到入職。
臨走前正值周五，當晚，跟項目科同事們依次告彆。有人提議，說不如借此機會，大家一起AA聚個餐，權當給小顧餞行。
吃飯地點位於西城區一家老火鍋店。
大家圍著熱辣翻滾的九宮格，紛紛舉杯恭喜小顧同誌更上一層，祝她事業愛情雙豐收，以後在哪高就，一定不要忘記舊時戰友。
麵對眾人嚴肅而又玩笑參半的祝酒詞，顧杳除了笑著回敬，就隻能偶爾借故去洗手間，醒神透氣。
聚餐聚出困意，她是第一人。
正洗著手，旁邊衛生間的門推開，夏薇從裡麵出來。
見她也在，對方先是愣了一下。
無聲走到洗手台前，想到經此彆過，兩人鮮有機會碰麵，夏薇心裡略有釋懷。
主動開口，跟顧杳道‘恭喜’。
後者卻隻笑了笑，糾正：“平級調職，又不是晉升，你們一人一句恭喜，倒讓我感覺像在鞭策和鼓勵。”
夏薇搖頭。
市政辦公室，是多少公務員夢寐以求的地方。
近水樓台。
在那裡，可以接觸到更高更廣闊的人脈資源。
她大抵認為，顧杳是在賣弄謙虛，故意凡爾賽。
洗完手，抽出紙巾擦乾，夏薇狀似不經意說：“就像咱們科室之前的嵐姐，生產完為方便回家喂奶，她老公動用關係，直接把人調到統計局，上下班通勤不到十分鐘，瞧著多方便。”
自對方言語中，一切前因後果，顧杳已能猜到一二。
雖不能苟同她的心理。
但有些話卻是事實。
當初進發改委時，顧杳千叮萬囑，讓老顧千萬彆為了她的前途各方奔走。
知情者曉得巡察辦主任僅僅位及正科，掀不起什麼風浪。可並不排除，很多不明情況的，還以為她這個‘關係戶’後台有多硬。
毫無疑問，項目科眾人便是其中之一，包括夏薇。
加之本次調職。
所有茶飯閒餘間的八卦與揣測，恐怕都會被實錘。
內部環境如此。
作為當事人，解釋就是掩飾，除了極儘低調，沒彆的辦法。
簡單聊完兩句，顧杳離開。
鏡子裡，望著女孩走向門口的背影，夏薇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諷。
人與人天生就有區彆，有的人腳踏實地一輩子，到頭來，也就捱到六十歲，拿點退休金。可有的人，有背景有人脈，二十歲出頭，就已經前途光明。
以前的夏薇，真是天真的離譜。
覺得顧杳跟其他人不一樣。
但其實，整個項目科，格格不入的隻有她自己。
周末晚上，顧杳跟父母通電話，說自己調職的事。
沈老師驚訝：“我記得去年你就拒絕過，怎麼才半年不到，又來一次。”
而且觀閨女心境，似乎有很大變化。
深諳體製規則的顧敬銘察覺出異常。
從妻子手裡接過手機，問閨女：“是不是上麵哪位領導器重你，有意提拔？”
被老顧這麼一問，顧杳的心差點跳到嗓子眼。
誰知道，那男人對她是器重多一點，還是私心多一點。
小姑娘無所謂道：“進單位至今，我的表現並不差，不管是什麼原因把我調去市政，隻需儘好自己的崗位職責就足夠，我問心無愧。”
嗯。
顧敬銘聽完欣慰地誇獎：“不愧是我的崽，有骨氣。”
沈老師：......
嗬嗬，就你一個人的崽。我這個生崽的，得靠邊站對吧。
一陣冷氣自後背竄上來。
“主要是我們沈女士。”顧敬銘麵容和煦地伸手攬過妻子，補充道：“她才是家裡最大的功臣。”
顧主任強烈的求生欲，將沈老師逗笑。
看著甜蜜恩愛的父母，顧杳心裡暖意融融。
這樣的愛情和婚姻氛圍才是她所向往的。
周政良，能給她麼。
轉眼到周一。
顧杳比平時提前十五分鐘出發，到市政大樓後，拿著通知書和資料準時去組織處報到，然後按照就職流程，依次複印留檔簽字。
整體一套做完，由綜合二科的科員李燦，帶她以走馬觀花形式，從裡到外，自下而上熟悉科室架構與其他部門相關信息。
交談間得知對方也是選調生，年齡二十六的小夥，笑起來露出虎牙和酒窩，加之整個人長得白白淨淨，性格也陽光開朗，給人感覺，就像還未畢業的在讀大學生。
很難得。
進機關工作應該有幾年，尚能保持這般心態，不容易。
李燦一邊帶路一邊介紹：“咱們綜二科在六樓，上麵一層有會議室，秘書一科，還有S長辦公室。”
顧杳來過兩次，對頂層布局有些印象。
對方口中的S長辦公室，就是大領導辦公的地方。
S長兼任副書記比較常見，雖然平時大家都喊周書記，但若有正副書記同時在場，稱呼方麵就得注意了。
之前在鄰縣考察時，便出現過類似情況。
有地方官員無意間提到鄭滄海書記，當時還特意把周書記改為‘政良書記’，此等場麵顧杳已經見怪不怪。
其實單論感受而言，喚‘政良書記’會顯得更平易近人。
不知道大領導，喜歡聽哪種。
當然，這種話給她一百個膽都問不出口。
中午去食堂吃飯，顧杳剛一坐下，就被二科另一名女同事薑欣拉住。
對方掃了眼隔壁區域，小聲道：“太近了，咱們挪遠點。”
什麼太近。
李燦端著餐盤過來，神色如常坐到對麵，跟她解釋：“樓上大領導中午用餐，習慣坐你身後正中央第二排的位置。”
喔。
原來如此。
見顧杳聽完毫無反應，薑欣隻好訕訕一笑，跟著坐下來。
倆小屁孩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