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就坐下吃。”沈敏給女兒盛滿滿一碗米飯,問她:“單位夥食不差吧,一周點幾次外賣?”
顧杳習慣先刨兩口飯:“勉強及格,跟您的手藝沒法比。”
“你媽為了這頓飯,下不少功夫,鍋裡那道鬆桂魚,從昨天就開始準備食材。”
顧敬銘笑著給閨女夾一塊蹄花:“最近工作怎麼樣,市政辦忙不忙?”
一家三口邊吃邊聊,氣氛溫馨融洽。
看著父母關切的眼神,顧杳心裡既溫暖又忐忑。
她這次回來,除了過節,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飯後,沈敏端出一盤切好的水果,三人坐在客廳沙發上。
見時機已到,顧杳深吸一口氣,進入戰備狀態。
“爸爸,媽媽,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
小姑娘分貝比平時低幾分。
顧敬銘正在剝橘子,聞言抬頭:“什麼事這麼嚴肅?”
靜默兩秒。
“我...談戀愛了。”顧杳語氣淡定,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沈敏眼睛一亮,欣慰閨女總算主動坦白。
“真的?什麼時候的事?對方是做什麼的?多大年紀?家是哪裡的?”一連串問題像連珠炮似的拋出來。
顧杳組織了一下語言:“他是京城人,目前在邛海任職,年齡四舍五入,比我大一輪,離過婚,膝下無子女。”
話音落下,客廳瞬間安靜。
沈敏手中的哈密瓜掉在茶幾上,顧敬銘保持著剝橘子的姿勢僵在那裡,兩人臉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下暫停鍵。
空氣凝固幾秒。
沈敏率先開口,麵色古怪帶著試探:“四舍五入比你大一輪是什麼意思,十二歲?還有,離過婚是什麼意思,你在跟我們講聊齋?”
“沒開玩笑,跟你們認真的。”顧杳故作鎮定拿起一片蘋果:“反正以上就是他的全部基本信息,絕無絲毫隱瞞。”
顧敬銘終於回過神來,把橘子重重放在茶幾上:“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演,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心裡又打什麼鬼主意,特意編故事,嚇唬我跟你媽?”
他眼神寫滿不相信。
“沒編故事,我要怎麼做,你們才信?”顧杳放下水果,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姿態前所未有的鄭重。
看閨女嚴肅的模樣,夫妻倆麵麵相覷。
顧敬銘歎口氣,點點頭:“行,既然有交往對象,你把男方名字說來聽聽,我私下去查查底細。”
調查底細...
箭在弦上,顧杳暗暗給自己打氣。
抿了抿唇,在父母目不轉睛的注視下,清晰吐出三個字:“周政良。”
沈敏的表情突然變得困惑。
“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她喃喃自語。
反觀顧敬銘,則像被雷劈中一般,兩眼發直。
他不太確定,問閨女:“具體哪兩個字,怎麼寫的?”
咽了咽嗓子。
顧杳機械般拿出手機,在備忘錄裡打出男朋友的名字,遞給父親。
沈敏湊過來看一眼,倒吸一口冷氣:“這...這不是...”
她緩緩側頭,發現丈夫的臉色已經由白轉青。
大事不妙。
顧杳見狀正要開口,下刻想到什麼,又堪堪止住。
顧敬銘看完後,感到腦門一陣眩暈,連忙伸手扶住沙發扶手才沒栽倒。
半晌,聲音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邛海S長,周政良?”
“嗯。”
顧杳心平氣和點頭,後背開始冒汗。
‘啪!’顧敬銘猛地一巴掌拍在茶幾上,震得果盤都跳了起來。
他站起身,不可思議瞪著女兒:“你跟那種身份的人怎麼走到一起的,是不是他強迫你?”
聲線因憤怒而顫抖。
顧杳也站起來,與父親平視:“我們是正常交往,他追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正常交往...
顧敬銘額頭上青筋暴起:“所以上次在臨江苑電梯裡偶遇,合著根本不是拜訪什麼親戚,是去拱我家白菜?”
他的聲音越提越高。
顧杳哭笑不得:“您不要這樣說,當時瞞著你們,是我的主意。因為擔心你們一時接受不了,才想著循序漸進。”
循序漸進?
“好得很,不想把我一下子氣死,慢慢折磨才舒坦是吧?”顧敬銘來回踱步,像一頭困獸。
顧杳太陽穴直跳,不明白,顧主任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講道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
沈敏見丈夫情緒失控,適時插話:“孩子,你給爸媽交個底,這件事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顧杳轉向母親,聲音柔和了些:“那你們先回答我,周政良並非十惡不赦之人,難道隻因離過婚,年齡大,你們就存有偏見?”
顧敬銘停下腳步,壓抑怒火:“離過婚,年齡,姑且不談,隻要自身人品好,努力上進,對你真心實意,我們還能退一步考慮。
可...那是什麼人物,邛海S長,外界傳言背景強硬,家世成謎,連內部檔案都經過特殊加密處理。這樣的人,你小小年紀如何把控得住,我們又如何能高攀得起,顧杳!”
被氣得連名帶姓。
“我們門當戶對,怎麼高攀不起?”顧杳反駁道。
顧敬銘冷笑一聲:“那你說說,怎麼個門當戶對法?”
顧杳挺直腰板,把周政良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一字不漏地複述。
“體製內,書香門第。我們兩家政治立場一致,堅守同樣的信念。我跟他兩情相悅,三觀契合。無論家庭還是個人,都稱得上門當戶對。”
夫妻倆聽完,腦子再次宕機。
此番話聽起來邏輯嚴密,無懈可擊,可分明...跟洗腦無異。
顧敬銘搖搖頭,態度堅決:“彆跟我扯有的沒的,我不同意,你趁早給我收心,趕緊把關係給我斷了。”
顧杳眼眶發紅,硬著脖子道:“不同意沒關係,把我惹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傻孩子,你在胡說什麼!”沈敏在旁提醒。
再講下去,今天某個姓顧的,恐怕得掀屋頂。
然而,顧杳並未遵從母親的暗示。
她直視父親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已經同居,就算登記領證,一張身份證足矣。”
話音一落,空氣陷入死寂。
沈敏呆坐原地,顧敬銘的臉色由青轉紅,又由紅轉白。他猛地抬起手,眼看就要給女兒一巴掌。
“顧敬銘!”沈敏厲聲喝道,“你敢打一下試試!”
顧敬銘的手停在半空,劇烈顫抖著。
這麼多年,在教育上,他從未動過手,此刻看著女兒倔強的眼神和泛紅的雙眸,最終還是緩緩放下了手。
從小到大,這是父親第一次動怒。
顧杳心裡難受至極,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如果挨一巴掌,父母就能同意她跟周政良在一起,她願意受著。
沈敏看著閨女魔怔般的反應,心裡明白了幾分。
她了解自己女兒的性子,若非對方身上有著不可抵擋的吸引力,讓她動了真情,斷然不會這般糊塗,硬要鑽牛角尖。
眼瞧氣氛劍拔弩張,沈敏走到丈夫身邊,輕撫他的後背安撫道:“再看看吧,彆一棒子打死,暫時交往而已,不一定非得結婚。
孩子還小,很多事情隻憑衝動和直覺,慢慢來,我們替她把好關,沒問題的。”
顧敬銘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想到之前在工作中的幾番接觸,知道周政良的為人與品行確實無可挑剔。
若是尋常人,他自然沒意見。
但偏偏......
最終,在妻子的努力調和下,顧敬銘鬆了口。
“我不反對你們交往,但結婚不可能。你若敢背著我們領證,從此以後,就彆認我跟你媽。”
說完,顧敬銘麵無表情地轉身進臥室,重重關上了門。
客廳裡隻剩母女兩人。
沈敏歎了口氣,拉著女兒坐下:“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你爸是太震驚了,一時接受不了,杳杳,千萬不能做傻事。”
“您放心,媽媽。”顧杳平複情緒,恢複理智:“您和爸爸不同意,我不會擅自跟他領證。”
總不能為了一個男人,就跟生她養她的父母斷絕關係。
沈敏輕拍女兒的手:“媽媽知道你剛才說的是氣話,但你要理解,做父母的,總是希望子女能找個合適的、能讓我們放心的人托付終身。”
她頓了頓,“尤其是你爸,在體製內這麼多年,見多了權力場上的事,他擔心你吃虧啊。”
顧杳靠在母親肩上,目無焦距地盯著電視機。
她能理解父母的顧慮,愛情容易讓人衝昏頭腦,今天從一開場,她就錯了。
不該激怒老顧。
這對兩人的未來,沒任何好處。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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