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阜陷入了沉默,其實不管任他是誰,對自己親近之人都是往往會想好的一麵,但經過韓序這一番提醒,陳阜則是真的有些說不準了。
陳阜記得很清楚,在年幼之時家中經過一場變故,在那場變故之中,父親親手將小妹送到了彆人家中,祖父也是因為那場變故的原因而支撐不住身體,早早逝去,最後是父親一個人挑起了家中大梁,才有了家中如今這般光景。
而父親平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讓陳家在京城徹底站穩腳步,正是因為如此,父親才會將家中生意逐漸向朝廷靠攏,直至如今成了官家的鹽商。
但儘管如此,就算生意做得再大,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商人而已,要想憑此徹底有一席之地,在父親看來,還遠遠不夠......
如今自己與那朝中曾家的婚事,這才是父親真正想要的。
曾家一門,人才輩出,家風優良且世代為官,僅僅現如今這一朝,便已經有數位曾家之人得以進士出身入朝,雖說算不得如何位高權重,但也都是身居要職,幾代人的積累和沉澱,任誰都能瞧得出,將來的朝堂之中,必定有曾家的一席之地。
而且那曾家小女,又深得家中寵愛,如若能攀上曾家這條紮實枝乾,結成姻緣,日後兩家相輔相成,多年之後的陳家,也許就真的是另一番光景了......
一份關係到整個陳家的十年大計,和一個本就不看好的教書先生,孰輕孰重,真的很難讓陳阜肯定......
陳阜沉默許久,才沉聲試問道:“韓序兄,真的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雖說之前就連陳阜自己也是自己小妹這門親事的堅持反對者,可經過這次事情過後,陳阜對這宋先生的看法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改觀,是否支持小妹這門親事且不說,但是隻論單純的一份救人之心,陳阜是有的。
陳阜話音剛落,便又聽到門外有人推門而入。
“哥哥。”
與下午同樣的場景,陳婉約再次從門外走了進來。
隻是這一次,陳婉約表情平淡了許多,一眼看去,也隻有從臉上的淚痕才能感受到她心底的哀傷。
瞧見陳婉約進到屋裡,韓序原本覺得好似有些尷尬。
而陳婉約則是直接走到韓序麵前,也行了個禮,“韓公子。”
這下韓序更加尷尬了,想到下午那會兒與陳阜兩人的把戲被這陳家小姐在門外聽見然後當麵暴露,這會兒人家陳小姐卻還絲毫不計較,大大方方的給自己行禮,韓序覺得她還真不如對自己冷眼相待來得快活,特彆是又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在她麵前裝作單純人設的光景,韓序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個小醜。
這種又失理又丟人的感覺,韓序真的很不喜歡......
韓序有些過意不去的露出一個笑容,算是回應了陳婉約的這一聲“韓公子”。
哪知道韓序剛說完,陳婉約又鞠身行了個大禮,帶著哭腔說道:“還請韓公子救救宋先生!”
韓序聞言,抿起嘴,深吸一口氣。
這下可真是被架到架子上下不來了啊,且不說之前就對這陳小姐跟宋先生心中有些虧欠,就單說這陳大公子答應按照約定將銀子照常付給自己,再加上這會兒這陳小姐不記前嫌的態度,若是不管這事,於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過去啊......
韓序沉默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其實這次韓序之所以會跟著陳阜繼續回來,除了是要把麵子功夫做到位之外,也確實是有著不得不回來的理由,畢竟不管是知府大人那邊,還是豐壽侯那邊,事情都還會繼續往下發展,如果少了自己從中周旋,那這一切早晚都會紙包不住火,到時候遭殃的,可就不隻是陳家了。
可是這如何周旋,朝著哪個方向周旋,韓序是真的還沒想好。
按照他原本的思路,他是想回到陳家之後先分析清楚局勢,通過陳阜先穩住陳家小姐這邊心神,然後靜觀其變再做打算。
但這會兒瞧著眼前這情況,這魚不好摸啊......
韓序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疑惑道:“其實按道理來說,勸解陳伯父這件事,你們兩個應當比我合適才對,說到底,我不過是個外人,甚至到現在都不曾見過陳伯父一麵,對陳伯父習性也不甚了解,完全不如你們姐弟二人有優勢啊,陳小姐為什麼我覺得我能救得了宋先生呢?我恐怕在伯父那裡還沒有這麼大麵子吧......”
陳婉約搖搖頭,“方才婉約在門外聽見韓公子所講,依著婉約的了解,婉約知道韓公子說的沒錯,在這個時候,父親會作何決定,絕非是我和哥哥二人之言所能改變的,但是韓公子您並非凡人,婉約瞧得出,韓公子是有大智慧的,所以懇請韓公子救救宋先生!”
陳婉約這話,真就讓韓序直接不知道怎麼反駁了,韓序甚至覺得如果這陳婉約是個男兒身,即便不聯姻,這陳家在陳婉約手裡也未必不會發揚光大。
也罷,現如今隻好見招拆招了。
打定了主意,韓序才長出了一口氣,隨即詢問道:“關於宋先生的事,現在陳伯父知道多少?”
陳阜聽見韓序突然這麼問,腦子一時還沒轉過來彎。
陳婉約則是一聽,便知道韓公子這是答應了,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回答道:“家父如今就隻知道宋先生是那小甜水巷的教書先生,家世淒寒,至於父親私下裡有沒有派人打探過,那就有些說不準了,至於今天之事,這會兒還未告知父親,但這是一準瞞不住的,最遲明個一早父親也會知道的。”
韓序點點頭,又接著說道:“有件事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希望陳小姐能夠告訴我。”
陳婉約愣了一下,有些錯愕,但很快便答道:“公子直說便是。”
韓序瞧了瞧陳婉約,認真道:“我其實不明白,陳小姐為何會對宋先生如此癡情?”
在韓序開口之時,陳婉約好似便猜到了韓序所問。
此刻聽完韓序所言,低下頭,沉思良久,才緩緩說道:“此事說來話長......”
隨後,陳婉約將她還是少女時所發生之事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待陳婉約講完,韓序才終於明白陳婉約的這一份癡心。
這大概,就是後世所說的白月光了。
而一旁的陳阜,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自己妹子講述這其中緣由,臉色複雜。
“那不知道陳伯父平時可有什麼喜好?”
陳阜好像對這個倒是十分清楚,脫口而出道:“聽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