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遠處的角落裡,同樣有人在靜悄悄的看著這一切。一白一紫,自然是程鳶與程嘉姐妹二人。
目睹了這一場景,程嘉悄聲道:“原以為是這昌隆商號吃裡扒外,沒想到也是被人鑽了空子,這麼一看,這昌隆商號倒還算良心未泯。”
聽見一旁妹妹講話,程鳶慌忙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高手之間,對氣息與異動都極為敏感,即便是有著雨聲掩蓋,可說話之時所露出的微小氣機還是會被頂尖高手所察覺。
就如此時,蒙麵人猛地扭頭朝著動靜處看去,顯然是發現了二人的存在。
嘶!
未曾說話,隻是抬手間便從袖中揮出兩枚暗器,下一秒,便有兩股氣旋一路上沿著雨水卷出水刃濺射而去,好似長弓脫弦,隻是箭身更玄妙的隱藏在漆黑雨幕中。
隻見白衣姑娘從頭上迅速取下一枚簪花,朝著水刃射來之處揮去,前後動作毫不猶豫一氣嗬成,簪花在雨中左右轉了數十次身形,然後然後與兩隻水刃分彆相撞,發出一聲清脆響聲,隨即被傾盆雨聲淹沒。
兩女與蒙麵人雨中充滿殺機的第一次試探,就此告一段落。
而亭中長凳上,剛因為大雨被迫加工,挪完了幾缸的朝芽花的苦命夥計,甚至有兩次能夠足以取他性命的殺器與他擦肩而過,他都不曾知曉,就這樣沉沉的半個身子淋著暴雨暈睡在亭廊柱子邊上。
很遺憾,他馬上就要錯過一場此生再難見到的江湖頂尖廝殺,更可悲的是他以至於到現在都不知道,每天經過他的手上,間接參與了江湖陰謀對無辜百姓的枉傷。
庭院中種植有幾叢與人同高的不知名綠植,平日裡稀疏無采,似乎唯獨在雨夜裡才一改病懨懨的模樣,方才蒙麵人所射水刃經過之時,在綠植葉片上直勾勾鑽出一處空洞,而在與白衣姑娘簪花相遇之時,又被硬生生從空洞內原封不動的推了回來,隨後方才雙雙落地,一簪抵兩器。
高下立判。
蒙麵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不敵,轉身便跑。
程鳶與樂樂兩人相繼衝出,速度之快,猶勝蒙麵人許多。
眼見二人追來,蒙麵人轉頭作勢,雙手依次懸空,先後兩隻袖箭從手臂迸射而出。
袖箭尖銳聲霎時間遮過了風雨聲。
但顯然二女也是極為擅長暗器的高手,根本不慌不忙錯過兩隻暗器,隨後繼續朝著蒙麵人開始狂追。
黑夜裡霧蒙蒙的雨水中,前後三道身形以極快的速度來回穿梭,好似三道隱隱約約的影子玩起了貓捉老鼠的幼稚遊戲,蒙麵人顯然比身後兩女更為熟悉院子構造,原本是想在庭院中依靠輕車熟路的優勢拉開距離,但似乎相比之下二女的速度優勢更大,於是當再一次到了院牆之前,蒙麵人不再猶豫,一躍而上,從庭院翻出,二女見狀緊跟而上。
到了大街上,沒了沼澤般的淤泥阻礙,使得本就速度更快的二女優勢更大了。
雙方相距五十步變三十步。
在路過一處分叉路口,蒙麵人身形猶豫一下,選擇向左而去,程鳶皺皺眉,隨後跟上。
而眼看距離越來越近,明知將要被追上的蒙麵人似乎樂在其中,身後程鳶加快身形,驟然間將二人距離拉近至咫尺,右手雙指並攏,淩冽如刀刃,一記戳上。
呼呼一聲,雙指在空中與雨水和空氣相交而過,並未出現想象中有人背後破裂的局麵,程鳶凝聚而出的一次殺機,就這樣撲了個空。
致幻之術!
程鳶雙指做了個奇異手勢,隨後點向自己左肩,霎時間雙目清明,街上確認過空空如也。
而與此同時,路口處相對的右側街道上,蒙麵人麵罩下的嘴角一挑,原來真身在此處!
街道上黃豆雨點越來越大,蒙麵人似乎可以終於鬆一口氣,但一抬頭,前方不遠處竟有一紫衣女子雨中亭亭玉立。
似乎終於知道躲無可躲,蒙麵人腳步不停,袖口一揮,數十枚袖箭如天女散花般前仆後繼齊射而出,那氣勢,可斷夜幕雨聲,也斷修士氣機。
紫衣姑娘不慌不忙輕蔑一笑,似乎壓抑許久的英雄終有用武之地。
左手一抬,前後有六柄飛刃從身上飄散而出,似乎與女主人性格一樣,刃刃顫動,躍躍欲試。
於是乎,紫衣姑娘攜著前後六柄飛刃一起朝著蒙麵人衝去,六柄飛刃更是爭先恐後,似乎都想在主人麵前露臉爭功。
方才如同天女散花般的數十枚袖箭,在接近女子時,與爭先恐的飛刃撞擊在一起,如同戰場殺人搶軍功一般被一邊倒的拿下。
但即便到現在為止,對峙取勝都不是蒙麵人的最終目的,他隻想迅速擺脫糾纏,結束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但這次二女沒有再給他耍滑頭的機會,當他轉身扭頭之時,姍姍來遲的白衣姑娘已經迎麵趕來。
蒙麵人終於第一次張口,“要不死不休?”
白衣女子眉頭一皺,“致幻之術,你是那個組織的人?”
蒙麵人有些意外,“哦?你還知道這些?”
白衣女子麵色變冷,緩緩說道:“那你要不得好死了。”
————
東京城,陳府。
今日府上剛掛上新年的燈籠,便有大人物拜訪而來。
陳家中堂內。
此刻堂內兩男人並坐,丫鬟仆人都並未曾像往常一樣在旁邊伺候,反而是遠遠的站在門外候著。堂內左側之人,看樣子約莫年紀四十有餘,背脊挺直,神態沉穩而堅毅,目光如炬,手指搭在膝上,模樣兒修長而有力,大眼一瞅便知是久居上位。
此人正是那陳家家主陳臨,陳家立家以來最年輕的家主,本是年少得誌,早早便有了功名,前任家主早逝,三十多歲陳臨便在一片質疑中接下了家主之位,行事果斷堅韌,如今已是陳家頂梁柱。陳臨一旁的老者倒是神態莊重而又慈祥,滿頭鶴發梳的整潔華貴,雙目炯炯,雖說舉手投足間流出一絲溫和,卻又能隱隱察覺到散發的威嚴。
陳臨對老者的態度十分恭敬,嗬,那可不,這位陳家未來的親家家主,曾會,正是如今曾家朝堂之上品階最高之人,同時是如今包括未來陳家最大的倚仗。
“婉約婚約之事,你做的確是有些魯莽,作為陳家家主,你應當為陳家著想。”
“叔叔,陳臨接手陳家十餘年來,自問兢兢業業,作為陳家家主,我自是知道當今的朝堂暗流湧動,叔叔能念在當初的情分上與陳家結親,已經算是我陳家高攀,但作為父親,終歸還是要有些底線的,讀書人兼濟天下,難不成我還不容下自己女兒?”
“可曾想過後果?”
“叔叔,陳臨還在,這陳家就亂不了”
“兄長在世的時候常說你性子堅毅,以前不妨,如今再看,果然。”
曾會頓了頓,繼續說道。
“前幾日知道你攤上了麻煩,我便上書太後,請求提前辭官告老還鄉,本想著讓出這吏部的位子,也算給那邊一個交代,不曾想官家竟站出來為我說話,太後身體不適這段時間,官家常伴左右,官家一番言語之下,陛下非但拒了我的辭官之意,反倒加封為金紫光祿大夫,允我回家探親。”
陳臨滿臉難以置信。
“叔叔如今已是正二品?”
北宋一朝遵舊製,六部之中除了主掌官員考核升遷的吏部尚書之外,其餘五部尚書皆為從二品,光祿大夫為正三品,若加賜金章紫綬,則為金紫光祿大夫,享正二品。如今曾會官居吏部侍郎加授金紫光祿大夫,乃是正兒八經的正二品。
“罷了,如今婉約之事已成定局,聖意難測,想必之前對我兩家心懷不軌的那幾位如今也不敢輕舉妄動,以後做事切勿再魯莽。”
這位曾大天官言語之間表情始終平淡如水。
“陳臨替婉約謝叔叔成全。”
“婉約可是心有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