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約突然扭過頭,正在認真梳頭的小荷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才麵帶擔憂地慌忙說道:
“小姐萬萬不可,自古以來,男女婚嫁之事,哪有女子拋頭露麵的道理?不光小荷覺得荒唐,老爺也定是不會同意的。”
陳婉約眼神堅定。
“早晚要見人的,明日的場麵,宋先生應是從未見過,況且他一人在陳家無親無故,上下都不熟悉,下人們也都不認識,想必難免會應付不來,萬一有人為難,若是出了岔子,不僅父親臉上無光,宋先生心底也定是不好受,此事歸根結底是因我而起,我應該出麵為父親分憂。”
陳婉約似乎心意已決。
——咚咚咚
門外響起敲門聲,小荷聞聲前去開門。
陳臨差人送來一張平安符。
陳婉約見到小荷遞過來的平安符,默不作聲。
父親,
到現在還在為自己擔憂。
————
東京城,陳家小姐大婚。
要說今個兒的場麵,許久未見哪家公子小姐有過這般風頭了,倒不是沒那個能力,通常這些世家門閥心裡都有著自己的一杆秤,太過張揚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反倒是陳家反其道而行之,恐怕這消息傳不出東京城似的。
今個陳家顯得格外繁華熱鬨。
陳家府邸,早已被各式各樣的喜慶物件裝飾得富麗堂皇。府邸大門上掛著紅綢結,門楣上鑲嵌著金色的囍字樣,陽光照得格外紮眼。府邸內,喜慶的紅綢點綴著每個角角落落,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將整個府邸映照得喜氣洋洋。
這一日,陳家各個兒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意,乾活格外賣勁兒。且不說是自己小姐的新婚之日,自家小姐平日裡本就待他們不薄,單是這日子裡收的賞錢,就足夠笑得合不攏嘴。
雖說是少了尋常男子家裡娶妻時候接親的流程,但陳家前後幾條街仍然是蹭了陳家大喜日子的熱鬨,圍觀的百姓熙熙攘攘,陳家也不小氣,前後街上但凡湊熱鬨的,大都多少搶到了陳家撒的的喜錢。
宋青柏一大早便換了陳家送來的婚嫁衣裳,隨後跟著陳家安排的人走流程。
這位前幾日還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宋先生沒想過此生竟會有自己的婚禮,更沒想過自己的娘子真的會是她。
待宋青柏跟著陳府下人到外頭時,陳婉約與小荷早已盛裝等候。
雖說是也見過彆家結親,但今日見到這場景,宋青柏還真有些多少不習慣,知道世家門閥婚嫁排場大,心裡早有準備,但親眼見到,又是另一碼事。
陳家作為東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商賈,本就有些人脈,如今有了曾家這層關係,再加上這是官家欽點的媒頭,各方達官顯貴自是紛紛前來祝賀,府邸門前門後,熙熙攘攘。
宋青柏聽從安排,與陳婉約一起前院迎客。
說起來,這倆人今日當真才算是第一次正兒八經麵麵而視,前些日子還甚至恍若兩個世界一般的二人今日便要結為夫妻,若是說不感覺奇怪那怕是倆人自個兒都不信。
但東京城傳聞中對這感人肺腑愛情故事的女主描述倒是不曾騙人,陳婉約當真是婉約如水,眉宇之間透露出淡淡的嫻靜,雙眸中含著清澈的溫柔,肌膚若雪,唇色如玫瑰花瓣一般,今日身穿大紅色的華服,頭戴金絲玉簪,耳畔垂著珍珠耳墜,比往日裡增添了幾分高貴的氣質,這模樣,還真是能讓東京城那些個公子哥神魂顛倒。
今日之前陳婉約對宋先生的印象停留在這些年的想象裡,即便是那晚瞧見了宋先生的輪廓也隻覺是個頗有才氣的寒門男子,倒不是說對模樣兒沒有太過期待,而是與這麼多年的心心念念相比,模樣如何,似乎真的不太重要。
可今日初見,一身紅衣,麵龐清秀精致,通過這些日子的修養,身子也不似受傷時那般柔弱,雙眸清澈明亮,眉宇間流露出溫文爾雅,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憋了半天擠出來一句,你來了。
見二人場麵有些尷尬,小荷出麵告訴宋先生,今日無需多做什麼,跟在小姐一旁便是,宋青柏來之前其實也愁不知道怎麼辦,聽了小荷這話自是不會有什麼意見。
二人門口迎客,麵對外人,陳婉約沒了先前的拘謹,始終從容不迫,落落大方,言談間流露出大家閨秀的風範,讓眾人都心裡不禁讚歎。小荷說,小姐平日裡其實話不多,也不喜這拋頭露麵的事兒,今日隻是擔憂宋先生,才會這般。小荷一番話,讓宋青柏對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陳家小姐又多了一份敬意。
“權知開封府事,王臻王大人蒞臨贈賀——”
門口報禮小廝高聲吆喝。
聞言陳婉約慌忙朝前走了幾步迎接,一旁的小荷提醒宋青柏也往前跟上。
來人年紀看起來與陳家老爺相當,精神頭很好,正是那晚的緋衣官老爺,權知開封府的王臻,隻是相比於那晚,今個整個人多了幾分慈眉善目。
陳府對來人頗為敬重,倒不是說這王臻官有多大,相比於曾家在朝堂之上遍布門生,一個孤身一人的從三品在曾家麵前也是說不上什麼大官,但這位王臻正好知的是開封一府,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且不說堂堂天子門前知府長官能夠在如今局勢下親自登門贈賀已是給了極大的麵子,單論平日裡這位知府大人的勤政為民,儘職儘責,陳家也是打心眼兒裡敬重。
更彆提那晚之時,這位知府大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能夠放過陳婉約幾人,這情分,陳婉約也是記在心裡的。
“王世伯。”
陳婉約恭恭敬敬朝麵前這位知府大人作揖行禮。
“好好好,郎才女貌。”
應是受了大喜日子氛圍的感染,這位知府大人也是笑盈盈的說道。
王臻作為開封府長官,對於一個鹽商千金的婚禮,其實完全沒有必要親自登門,今日前來,是因為原本多多少少那日之後其實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後來聽聞宮裡官家親自下詔賜下這門婚事,便更是心裡有些冒汗了,慶幸那天自己聽了姓韓那小子的話,再加上正好也收到了陳府的請柬,思來想去,這趟還是要來。
一是賣陳家一個麵子,算是給出了個日後不打算交惡的態度,二是自那晚之後便再未見過姓韓那小子露麵,案子其中有些地方拿不準,看那日的情形,想必與這陳家關係匪淺,今日來此定當能遇上那小子。
“王世伯過獎了,不敢怠慢了王世伯,請裡麵落座吧。”
一番寒暄過後陳婉約便示意一旁伺候的下人引路,王臻客隨主便。
直到王臻身影入門之時,跟在其後的一個身影才唯唯諾諾的走到門前。
唯唯諾諾這人,正是有些心虛的韓序。
陳家小姐與宋先生的大婚,韓序自然是要來的,隻是到了門前瞧見那知府大人的身形,韓序才想起來差點忘了這一茬,那晚之事本就是權宜之計騙過了這知府大人,尋思著以後跟這開封府儘量不打照麵便是了,哪曾想今個便在這碰到了。
這陳家什麼時候跟開封府關係這般好了?
“韓公子不是與那知府大人相識?怎麼方才......”
瞧見來人是韓公子,陳婉約慌忙攜眾人上前迎去,對於這位成全自己與宋先生的最大功臣,陳婉約是當真滿心感激的。
隻是陳婉約的話音還未落,便瞧見眼前的韓公子慌忙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一旁的小荷也是跟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最後還是不怎麼講話的宋青柏緩緩張口:
“想必韓公子自是有他的難處,既然如此......”
宋青柏剛張口說了半句,門口便又傳來小廝吆喝的聲音。
“應天府謝家公子,贈禮東海夜光珠一顆,楠木多寶格一對,青玉各式佩四件、白玉各式佩四件、水晶各式佩兩件、金珀各式佩兩件珍珠手串、翡翠手串、珊瑚手串、沉香手......”
陳婉約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