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睫毛顫了顫,迷茫的綠瞳裡釋放出好奇,伸手去搶的速度快得帶起殘影。
張海客再次湊近,手抵住床邊,他的指尖試探性摸上她發頂,她抖了抖卻沒躲。
玉佩在小小的掌心泛出溫潤的光,男人靜靜注視著,這枚象征著張家本家的傳承信物,此刻正被她的牙齒磕出細碎脆響。
他又看見女孩將玉佩貼在鼻尖嗅聞的動作,就像一隻懵懂的幼貓,同樣瑟縮,同樣用最原始的觸覺丈量世界的善意。
站在滿地狼藉裡的所有人屏息看著病床嬌小的身影,此刻的乖巧與剛剛判若兩人。
“把三號備用病房重新換新。”
張海客的低語在凝固的空氣中格外清晰,其他人放輕腳挪出房間,一時間除了他們倆,就隻剩下那個男人還在一邊駐足。
張海客站起身,用鞋尖踢了踢滿地散亂的白大褂,看她磕碰玉佩的動作輕笑道:
“這小孩倒是會挑玩具,張家的信物當石頭耍。”
“總比那些拿刀劍當玩具的強。”
男人接過話茬,他沒想過這枚祖傳的麒麟玉會變成孩童的玩具,可惜張家本家現在已經勢微,他也全然不在乎那些了。
“難不成姓張的都對這玩意兒上癮?”他看著女孩啃咬玉佩的樣子輕笑,“我小時候偷過我爹玉佩,差點被打斷手。”
她將紅繩往嘴裡塞,張海客從兜裡摸出個糖塊,試圖阻止她的行為,開口道:
“她發燒時,身上曾經浮過幾絲極淡的紋路,但是還沒有形成鱗片。”隻要能看到紋身鱗片,就能分辨是窮奇還是麒麟。
空氣中響起糖紙揉捏的聲音,張海客望著她鼓起的腮幫,似乎想起什麼:
“等紋身長全了,總得有個族名……”
“等紋身長全?”男人突然冷笑,“你見過哪個張家孩子五歲這樣顯紋?他們往她身體裡打的東西,早把血給攪渾了。”
或者用更強勢的血脈去激活她的紋身。
張海客聞言頓了頓,用糖紙折了隻小鳥推過去:“那就先取個小名,順口點的。”
麵前的小人突然把糖吐在他掌心,濕漉漉的觸感帶著體溫,讓他罕見地愣怔半秒。
男人盯著她蓬蓬的亂發,眉骨投下的陰影遮住眼底的複雜,思考了很久才開口:
“叫微微。”他聲音沙啞吐出兩個字。
“微風的微。”
他有意將她的名字取的輕些,仿佛這樣做就能將某種沉重的命數給送走。
微末如塵,也好過做困在玉裡的麒麟。
張海客若無其事地擦手,偏頭看他:
“見微知著?我還以為要叫‘咬咬’,她剛剛的樣子真像個小怪獸,會咬人。”
“看這裡,微微。”他拿著糖吸引她。
女孩歪頭盯著男人翕動的嘴唇,拿著玉佩的手指無意識攪著。張海客捕捉到她模仿口型的動作,拍了下手:“對,微微!”
“彆嚇著她。”男人皺眉,小心挪動腳步,不顧肋下的傷口單膝跪在病床邊。
這個姿勢讓他的視線與女孩齊平,數年的臥底生涯裡淬煉出的陰戾眼神,此刻卸下所有,流露出少見的柔軟:“微微。”
女孩突然伸手戳向他滾動的喉結,那裡有道傷跡,疼痛卻讓男人喉間溢出聲笑。
張海客嗤笑出聲:“她倒會挑弱點。”
見女孩還在盯著他蠕動的嘴唇,嘗試發出氣音,他放慢語速:“微——微——”
“Wei……”
女孩喉嚨裡擠出模糊的音節,突然煩躁地抓亂頭發,男人下意識握住她的小手,常年握槍的粗糲指腹輕壓著她細嫩的皮膚:
“彆急,慢慢來。”
張海客注意到男人放柔的肩線,這人連生病昏迷時眉眼都帶著殺氣,現在說話的聲線卻稱得上婉轉。
“微微。”男人又念了一遍,女孩突然掙開手,掌心啪地拍在他胸口,襯衫底下是繃帶包紮好的傷口,隨著心跳正在發燙。
“她在應你。”張海客挑眉,看著女孩把沾糖的手指往男人領口胡亂蹭著。
“這算認名還是認人?”
空氣裡突然響起敲門聲,女孩受驚地往男人臂彎裡縮,他已經出於本能托住她後腦,這個下意識的庇護動作讓他都怔住。
想來是新的房間準備好了,張海客道:“房間準備好了,先換病房,你……”
男人就著此刻的姿勢將她抱起,掌心隔著衣料能觸到她蝴蝶骨細微的震顫。
女孩回頭想要撿玩偶和玉佩,被男人拿起塞進她懷裡:“喜歡?都是你的。”
他將玉佩掛在她頸間,指尖抹了下她嘴角,突然低笑:“先學叫爸爸怎麼樣?”
張海客的腳步突然踉蹌一下,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