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咎微微笑了。
房門被敲響。
“請進。”
夏溯推開房門,看到宿羅站在安咎床邊,頗為驚訝。
“看來你們恢複得很好。”
夏溯把禮物藏到了飛船裡,準備生日時給安咎一個驚喜。夏溯走向安咎,但沒走幾步就停住了。
安咎疑惑道:“怎麼了?”
夏溯下意識摸上手腕處的燙傷:“我可不想再被無緣無故燙傷了。”
宿羅和安咎都聽出了她在半開玩笑。
“沒想到最強角鬥士居然怕一點熱度。”
宿羅笑著道。
“一點熱度?每次接近你,我都承擔被融化的風險好嗎。”
夏溯走到宿羅身邊。緋雲在他身上流動,傳出陣陣熱浪。傑克停在夏溯身邊。
夏溯瞧經過一架,宿羅和安咎少了些針鋒相對。
“夏溯,我記得我剛來肆星時你給過一件特製的皮膚。”
夏溯故意不接話,想讓宿羅把話說下去。
宿羅看夏溯不接話,有些著急,張了張嘴,又不願意低頭。
宿羅欲言又止的樣子逗得夏溯笑了笑:“好啦。等我明天再帶一件給你。”
“謝了。”
宿羅的聲音突然變小,不自然的扭過頭。
傑克和安咎對視一眼,覺得有趣。
宿羅也意識到三人在取笑自己,瞪了夏溯一眼。全黑的眼眸像極了日月食。
“喂,你叫傑克?”
傑克看向宿羅。
“就剩你我沒角鬥了。我想你不會拒絕。”
宿羅倒是和傑克對於角鬥的理念有點相似。對於任何角鬥挑戰從不拒絕。
傑克點頭,算是回應。
“看來這位夥伴不太願意說話,甚是無趣啊。”
宿羅回歸了戲謔的口吻。傑克移開藍眸,不予理會。
安咎和夏溯說著悄悄話:“滅琅又有眼福了。”
“可不是嗎。”
“她的靈魂可供薩迦羅斯和平數千年。”
她的聲音在空氣中結成白霜。
“和平?薩迦羅斯何時擁有過和平。”
布滿後背的墓碑在嗚咽。
“隻要先祖一日不出,和平即在。”
“你難道忘了你挑起的戰役嗎?還有我在永燃角鬥場屠殺的生命?這也算是和平嗎?”
“這一切都是為了鎮壓先祖!如果先祖降臨,薩迦羅斯將生靈塗炭!城邦間犧牲的生命,和折損在你手上的生命,支撐著薩迦羅斯走過了兩萬年!如果沒有這些靈魂的獻祭,城邦早就不複存在。”
“你有替那些無辜的生命著想過嗎,或是替他們默哀?哪怕僅僅一秒?問問他們願不願意為了還未來臨的明日去死?在你眼裡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隻是供養品。”
她不可置信的盯著跪在麵前的生物。
永刑彌賽亞抬起早已燒焦的臉。一道道裂痕映在她眼裡,心臟驟痛。
“我們獻祭了數萬條靈魂,回頭路早已斬斷。我何嘗不痛苦呢?我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殺,**被無數次貫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撿起你的一塊塊屍體,再放你去死。本來我不用經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但你求我。求我減少城邦間的戰役,求我讓你作為罪人去角鬥,獻祭其他罪孽的靈魂。我的煎熬與你同在!”
“我們不能退縮!這是我們的責任,為先祖贖罪。”
永刑彌賽亞幽藍的瞳仁映著她。蒼白的身軀支離破碎,顫抖著。
“現在有一個人的靈魂可以在數千年內免去薩迦羅斯內部的殺戮。你難道不願意嗎?”
永刑彌賽亞垂下頭,不再去看她。
蒼白身影不忍的閉上眼。腳步如同凋零落葉飄下枝頭時般無聲。她努力彎曲僵硬的軀乾,跪在彌撒亞麵前。
“為了薩迦羅斯,為了你我,我請求你,把她帶回永燃角鬥場。讓她的靈魂替薩迦羅斯的生物獻祭,換取安寧。”
永刑彌賽亞終於抬起頭,緩緩貼近她,試探著。
兩顆裝滿灰塵的心臟開始跳動,相互靠近。最終,她撇過臉,不願再去看他。她站起身,過度衰老的身軀傳來劇痛。
永刑彌賽亞僵在原地:“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做。”
她早已轉過身,隻剩苦澀的笑聲在高塔內回蕩:“你總是這麼說。但我們彼此心知肚明,你不忍心讓其他人承擔殺戮的痛苦。”
夜半無聲,萬物暗淡,隻剩淒厲月光。
一個黑影鑽入了夏溯的家。熔岩黏在木質地板上,發出滋滋聲。黑影身形淩厲,悄無聲息的來到夏溯床邊。黑影鋼骨凝結成的左臂開始融化。
睡夢中,夏溯聽見了液體溶解的聲音。她猛地坐起,卻晚了。鋼骨手臂按住夏溯胸口震顫,使得心臟驟停。夏溯失去了意識。黑影拖著夏溯,借著隱秘黑夜離開了地球。
酸臭味灌入夏溯的肺部,令人窒息。意識漸漸回籠,她睜開眼,環顧四周。耳邊傳來濃稠岩漿的流動聲。視野被烤的扭曲,一圈圈石壁把夏溯圍在中央,頭頂懸浮著環形城邦。夏溯一眼就認出她此刻身處薩迦羅斯的永燃角鬥場。
夏溯想要站起,手腳卻動彈不得。兩根金屬鎖鏈緊緊捆住手腕腳腕。她嘗試調動後背的觸手。背部肌肉蠕動著,觸手在內裡掙紮,想要撕開夏溯的後背。夏溯想要扭轉身體,**傳來的痛意製止了她。特殊金屬製成的絲一根根插進脊柱旁的肉裡,罩住後背,就是為了防止觸手出逃。
岩漿散發出的高溫和痛意悶出一身汗,夏溯坐在地上。她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她嘗試最後一次,在心中嘶吼著召喚觸手,但它隻是呻吟和蠕動,被牢牢封印在背裡。
夏溯回過頭,凝視著一步步朝她靠近的生物。她早就感知到附近一直有一個生物在注視著自己,此時,他終於現身。
“永刑彌賽亞。”
夏溯肢體上的鎖鏈響了響。
永刑彌賽亞佇立在夏溯麵前,逼迫她仰起頭。永刑彌賽亞背後還是背著一塊塊墓碑,腐爛的麵孔近在咫尺。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夏溯問。
永刑彌賽亞沒有說話。熔岩鑄成的雙腿和鋼骨左臂不再流動,一切靜悄悄的。夏溯對上他迸著幽藍光輝的眼眸,她不甘心。
“你想要我的命?是因為你在角鬥場沒能打敗我嗎?如果你是個真正的角鬥士,就給我解綁,我們再戰一場。”
夏溯儘力壓製情緒,讓自己聽起來有談判的餘地。
永刑彌賽亞無動於衷,又逼近一步。
“如果你想我的命,就用角鬥的方式來拿。如果你想通過我得到其他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沒必要把我綁起來,你說呢?”
永刑彌賽亞安靜的站著,沒有任何情緒流動,仿佛生命也停止了流動。
夏溯想起來上次離開薩迦羅斯之前,永刑彌賽亞和自己說的話。
“夏溯,死的本該是你。”
夏溯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她知道這次永刑彌賽亞不會再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