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一人立在最前方,無數悴螂撕扯過她的軀體,她依舊屹立不倒。她的皮膚落滿一地,在腳下積成一堆嫩綠的落葉。直到她透過被血液糊住的視線,看到了無緒空間的自己。
無緒空間的自己背負著女皇這些年以來的所有陰鷙的一麵。她的軀體內充斥著怨恨,暴怒,哀傷。女皇支起身體,注視著另一個自己撲向她被撕開的手臂。
宿羅的緋紅身影在一堆綠色的悴螂中格外顯眼。他在戰場上四處穿梭,所到之處隻留下焦黑的悴螂屍體。
夏溯忽然停下了,她看著一個悴螂扒開另一個悴螂的身體,鑽了進去。那副軀體開始膨脹,每一寸皮膚和肌肉都在撕裂,內臟即將掉出腹腔。這時從無緒空間來的悴螂將頭塞進了散發著腥氣的傷口,緊接著是身體,直到他把彎曲的肢體也擠了進去。
悴螂的身體開始縫合。透過悴螂的肉夏溯依舊能看見在體內蠕動的另一個悴螂,兩個悴螂漸漸融為一體,就像是無緒空間的悴螂在體內化作了液體。
傑克停在了夏溯身邊,也目睹了這一幕。兩人相視,傑克歸屬於西洋的雙眼透露出擔憂。
剛剛經曆結合的悴螂緩緩起身,豐富的情緒衝擊他的心臟和大腦,他像是瘋了般變得喜怒無常,逃向高牆外。
女皇的臉皮被揪住,另一個自己的手快速顫動割下了一半臉皮。女皇踹向她,她滾出一米開外,停下了攻擊。她用手扒下自己的整張臉皮,滿是血漬的臉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緒。或是說所有負麵情緒全部化作血液,流淌下她破碎的臉頰。
當驚蟄召喚女皇的軍隊趕到現場時,許多悴螂已經完成了結合,紛紛跑向城市中心。驚蟄立刻返回女皇身側,女皇正在和另一個自己廝殺,全身的皮膚幾乎全被割爛。
軍隊麵對完成結合的悴螂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逃竄。無緒空間的悴螂堆積了太多負麵情緒,他們懷揣著生物最純真的本能,和最熱烈的恨意鑽入另一個自己的軀體。這些悲憤的情緒本就來源於原本空間的悴螂,也要終於他們。
兩個悴螂本為一體。
驚蟄路過一個個經過合體的悴螂,他的腳步變得不再急躁,而是觀望著那些重回完整的悴螂。其實他才是第一個意識到合體是正確選擇的悴螂,他是第一個自願殺死無緒空間中的自己的悴螂,背負了所有情緒。
驚蟄為了潛藏在無緒空間,必須殺死無緒空間的自己,否則自己假死的事實就會暴露。他為了女皇自願承擔這一切。
自從驚蟄被所有情緒填滿後,他開始懷疑悴螂最初的做法。他意識到了生命本身即是多麵性的,生命可以是一個方塊,一個六邊形,一個平行四邊形,但絕不應該是一個圓形。
驚蟄抵達了女皇旁邊。女皇和另一個自己的戰鬥臨近結束,女皇勒住了另一個她的脖子,脖頸撕裂的聲音傳入驚蟄耳畔。女皇解決了另一個她,虛弱的躺在地上。
驚蟄抱起女皇,卻發現她的腹腔幾乎被掏空了。
驚蟄任由悲痛衝刷胸膛:“你為什麼不能接受合體。我們明明原本就是一體。”
女皇的內臟鋪滿地麵,另一個她試圖鑽進她的身體。
女皇憑借意誌撐起身體:“如果我妥協了,那我姐姐獻祭給了無緒空間算什麼。那麼多陰性悴螂為了國度被獻祭,又算什麼!”
驚蟄的眼裡滿是幽怨,他恨女皇一心求死,把他拋下了。愛恨本為一體,驚蟄同樣愛著女皇。
女皇想要推開驚蟄,卻被他緊緊摟住。
“你明明可以活下來的,明明可以陪在我身旁。”
女皇突然暴怒,她的鰭不再顫動:“你和我為了保護原本要送去的悴螂付出了那麼多,你怎麼肯說出接受合體這種話。你怎麼能忍受苟活!”
驚蟄的雙手第一次肆無忌憚的環抱住女皇的軀體。可是太晚了,女皇的軀體正在慢慢變硬,她現在抬手都不敢奢望。
她朝著驚蟄怒吼:“我不會接受合體!我不會接受我的姐姐是因為悴螂這麼多年的誤判而死!我做了這麼多,承受了這麼多,我不會再回去了!”
女皇的眼神逐漸黯淡,剛剛的話耗費了她最後一點生命。
“那我呢?那我呢,秋分。我就不值得你活下去嗎?那些已經被獻祭的悴螂就那麼重要?”
驚蟄幾乎要將女皇的腰勒斷。女皇的意識完全模糊了,她隻能依稀分辨出驚蟄在喊著什麼,似乎帶著深深的怨念。
女皇附在他的耳邊,這是她的遺言。
“你比不上曾經被獻祭的姐姐分毫。”
驚蟄徹底絕望,他哭吼著糾纏的愛恨,可是女皇再也聽不到了。
過了許久,驚蟄的聲帶被他自己撕裂。一切的一切都會讓他想起女皇,令他嫉妒的發狂。他的情緒漸漸平息。
“沒關係。我會讓你變得完整。我會讓你體驗到完整的情感。你就永遠陪著我吧,體內永遠隻有我一人。”
驚蟄扒開本就有一道裂口的腹腔,他將女皇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他將頭塞進了女皇喪失了所有臟器的肚子,溫熱而又熟悉的氣息包裹住了他。驚蟄掰斷手臂和下肢,把軟塌塌的肢體縮進腹腔。
驚蟄蜷縮在女皇體內,慢慢化作一攤富有記憶和情緒的液體,塗滿女皇整片內壁。他要讓她體驗到負麵情緒教與他的愛。
不完美的愛,複雜的愛。
絕望總是那麼寂靜。
姐姐挺的筆直的背影被一腳踹倒。她摔向地麵,又一聲不吭的站起。她被押送到洞口,身側看守的悴螂全都恐懼的後退。他們不敢靠近漆黑的窟窿,卻逼迫姐姐走進去。
明明今早姐姐還將秋分最愛吃的粘性酸梅偷偷塞給她。
姐姐摸著秋分腦後的兩片還未發育完全的鰭:“秋分,你一定要登上皇位。你不能被獻祭,聽到了嗎?答應我,你會拚儘全力。”
粘性酸酶的汁液糊了一嘴,酸澀的味道令秋分欲罷不能。姐姐憐愛的擦了擦秋分嘴角的汁水,還在不放心的叮囑。
“答應我,你要拚儘全力逃離被獻祭的命運。”
那時的秋分不了解獻祭,她隻是呆呆的仰望著姐姐,眼裡儘是仰慕。
當秋分被母親叫去觀看獻祭儀式時,她寧願挖下雙眼也不願看著姐姐被肢解。
姐姐掃視過一眾皇親,目光定格在秋分身上。可是那時的秋分太過膽小,背後的鰭抖得厲害,她低著頭錯過了姐姐充滿愛的目光,也是她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