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寬離京已經半年了。
像是今天這樣的場景，他在電視劇裡看多了，但是自己親身經曆，卻是第一次。
“王爺，這些農戶說江夏縣有人侵占他們開荒的良田，然後朝廷承諾發的糧食也少發了一半，哪怕是發的一半也是那種發黴了的陳糧。”
王玄策很快就回到了李寬身邊，將情況簡明扼要的說明了一下。
碰到這種事情，現在能做的隻是先聽一聽是什麼情況，換誰也不會輕易的下定論。
不過，即便是如此，一旁的江夏縣縣令王峰也是臉色蒼白，肥胖的身軀都有點在顫抖。
“楚王殿下，都怪屬下禦下無方，出了這等亂事。請放心，下官現在就回縣衙，一定把這侵占良田之事調查清楚，還江夏縣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楚王殿下，下官覺得這些農戶不適合跟著去江夏縣，畢竟他們舉報的就是江夏縣中發生的事情，為了避嫌，先讓他們選出幾個代表，然後安置在鄂州刺史府中，會不會好一些？”
方偉不管王峰那不善的眼神，跟李寬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這幾百人熙熙攘攘的擠在一起，確實不大好安排。這樣吧，那就選幾個代表跟本王回去，其他人就由方使君安排他們回到各自的村落吧。”
雖然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江夏縣縣令王峰比較可疑，不過李寬也沒有完全聽信鄂州刺史方偉的建議。
這個家夥，很可能也是在乾著借刀殺人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好鳥。
真當本王是那麼好利用的嗎？
“王爺，屬下過去安排一下。”
王玄策聽了李寬的話，再次回到人群之中。
事到如今，黃鶴樓上的這頓大餐自然是吃不下去了。
看著李寬的車駕漸漸遠去，王峰狠狠的瞪了一眼方偉，拂袖而去。
……
江夏縣衙。
王峰在自己書房中不斷的來回走動。
“明府，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方偉看來這次是準備撕破臉了，今天這些農戶，肯定是他安排人去通知的，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再說了，楚王殿下的行蹤是個秘密，這幫田舍奴怎麼會知道呢？”
書房中，除了王峰還有兩名男子，其中一名也跟王峰一樣大腹便便的。
“是啊，許掌櫃說的有道理。隻要把證據毀掉了，再把縣衙的那些地契給燒了，這事，最終也就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楚王殿下雖是黜陟使，但是肯定不會一直待在鄂州不走的。”
說話的是江夏縣縣尉王誌堅，是王峰家中一個遠房堂弟。
“雖然說沒了證據，但是楚王殿下未必那麼好糊弄啊。”
今天簡單的接觸了一番，王峰對於搞定李寬沒什麼信心。
在此之前，由於鄂州司馬和彆駕都跟王家關係密切，雖然不見得堂而皇之的站出來支持自己，但是肯定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至於江夏縣中，更是自己說了算。
所以鄂州刺史方偉一時半刻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大唐的州縣兩級製裡麵，刺史並不能直接決定縣令的去留，特彆是這種地頭蛇一般的縣令。
說的不客氣點，方偉的政令能不能出刺史府都是一個問題。
“明府，這朝廷劃撥的南洋水稻，截留下來的都已經運到蘇州、揚州賣掉了，那些移民的口糧，也大多已經變賣。要是動作慢了，一旦楚王殿下知道江夏縣的糧倉少了那麼多糧食，這事可就沒有什麼回旋的餘地了。”
許佳是江夏縣最大的商人，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是王峰的白手套了。
如今這事鬨到了李寬那裡，說實在的，許佳比王峰還要著急幾分。
在他看來，作為王氏的核心子弟，王峰有可能能夠逃過此劫，但是自己卻是很危險。
關鍵時候，什麼合作夥伴都是靠不住的。
“大哥，這糧倉都是我們的人，隻要偽造一個胥吏失手導致糧倉著火，這事哪怕是楚王殿下想要深究，一時半刻也是沒有辦法的。拖得久了，說不準就不了了之了。”
王誌堅顯然也是讚成許佳的提議。
“行，那你就安排一下，今晚就把這糧倉給燒了。”
王峰在書房裡又轉了兩圈，最終下定了決心。
……
伴隨著夜幕的降臨，江夏城恢複了寧靜。
“三更半夜，小心火燭！”
街麵上，打更人跟往常一樣的敲打著鑼。
而大唐皇家錢莊後院，李寬卻是還在聽錢莊掌櫃的給自己介紹江夏縣和鄂州府的情況。
“這麼說來，今天農戶們出來鬨事，應該就是這個王峰跟那個許佳惹出來的事情咯？”
“楚王殿下，屬下沒有證據，但是從坊間的流言蜚語來看，十有八九是這樣的。江夏城中，那個許佳的行事作風一向是比較野蠻，等閒人家都是避著他走。而城外那些農戶的良田，被侵占的事情主要是發生辦理地契的時候，江夏縣的胥吏跟他們說那些良田是有主的，不承認是他們開荒的。”
“這些人倒是打的好主意。朝廷承諾給這些移民沒人一百畝永業田，等人家開荒好了，直接有一半就變成其他人的了。要是他們隻把主意打到突厥人身上，估計不見得有人會站出來鬨事，沒想到他們居然那麼貪心，連關中道遷移而來的農戶的田地都侵占，這就是自尋死路了。”
李寬提議遷移突厥人，隻是為了解決邊疆禍害，順便推廣水稻種植。
隻要開荒出來的土地能夠種上南洋水稻，是誰種的，他其實不是非常關心。
這些突厥人，開荒的土地被侵占了，你可以繼續找其他無主之地的，反正朝廷承諾的一百名永業田不會少你。
不過，如今江夏縣，居然把手伸向了關中道的移民。
那就不能忍了。
“楚王殿下，如果是要追查江夏縣令和那個許掌櫃的話，屬下建議先派人去查一查縣裡的糧倉，盤點一下糧倉裡麵的情況，再確認一下今年的賬簿，很多信息可能就明朗了。”
“行，本王知道了。玄策，明天你就帶人去糧倉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出點什麼來。另外，再幫本王約那個方偉過來，本王單獨在見一見他。”
李寬的話剛說完，就有一個護衛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王爺，江夏城北火光衝天，似乎是有什麼地方著火了。”
“著火了？”
李寬連忙起身走到門口眺望。
這個年頭，房子基本上都是木質結構的，起火可不是鬨著玩的。
一個不小心，整個坊都給燒沒了。
“楚王殿下，那個方向，似乎是江夏縣糧倉的所在地。”
可憐的連個姓都沒機會露的錢莊分號掌櫃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李寬聽了這話，和王玄策麵麵相覷的看了一眼。
這是一查糧倉就著火的節奏嗎？
隻要不是傻子，現在都知道這江夏縣，肯定是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