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娘娘突然跟自己說這麼一個故事,顯然不是吃飽了撐的。
剛剛自己提出想要在齊王港種植茶樹,修建製茶作坊。
如果真的這麼發展下去的話,是不是齊王港這裡的茶園和製茶作坊也會遭遇到突如其來的大火呢?
隱約之中,她察覺到了什麼。
“娘娘,這個事情,難道是我們自己的人做的嗎?
新羅人自己一直都是沒有辦法製作絲綢的,所有新羅等地的絲綢都是從我們大唐售賣過去的。
現在他們準備自己搞起了桑樹林,顯然是想要嘗試著自己製作絲綢。
這麼一來,就會讓我們大唐的商家受到損害。
一旦新羅那邊的絲綢上了規模,到時候甚至會跟我們大唐的商家在海外搶奪市場。”
劉蘭萱畢竟不傻,她很快就醒悟過來了。
“是啊,你說的沒有錯。
如果我們在齊王港種植茶樹,那麼很快的可能天竺那邊也會有人種植茶樹。
就以這裡的氣候跟人口數量,將來這裡出產的茶葉,哪怕是質量不如我們大唐,但是數量肯定是不會少的。
你都知道,一斤一貫錢的茶葉,在齊王港可以售賣十幾貫錢。
這裡麵的利益是非常豐厚的,也給我們大唐帶回去了非常多的財富。
如果我們把這筆財富給搞沒了,你說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
德妃娘娘這個時候總算是把話給徹底的說透了。
“嘶!”
劉蘭萱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時候她算是徹底的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提了一個多麼愚蠢的提議了。
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
“娘娘,奴婢錯了,以後再也不會提在齊王港種植茶樹的事情了。
並且不僅我自己不會再提,我也會留意有沒有其他人不懂事,在這裡種植茶樹,給我們招惹禍患。”
“我們那個太子殿下,是非常仁慈的,但是也是非常殘酷的。
對於大唐百姓,他充滿了友愛。
但是對於番邦屬國的人員,他卻是一向是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摩對方。
當初他還是楚王的時候,就安排人員去對付新羅王國的桑樹林和造船作坊。
如今對於絲綢、茶葉、瓷器這些給大唐帶來巨大利益的技術,那是絕對不會放鬆的。
任何人想要在大唐本土以外製作這些東西,都是一種對大唐的挑釁,必須堅決打擊的。
甚至在移民的時候,那些會製作絲綢和炒製茶葉的的人,都是屬於限製移民的。
而在我們齊王港以及其他各個地方,肯定都有朝廷的耳目在打聽消息。
一旦有人嘗試打破規則,踩踏紅線,立馬就會遭受到懲罰和報複。”
反正話都已經說到這裡了,德妃乾脆跟劉蘭萱好好的聊了聊。
“娘娘您這麼一說我就理解了。
不管是絲綢還是茶葉,亦或是玻璃鏡子和瓷器,這些都是大唐對外貿易的主要貨物,給大唐帶來了巨大的利益。
也給大唐的作坊和農戶帶來了巨大的利益。
這些東西都是屬於我們大唐的根本利益,不允許任何人去破壞的。
如果有人敢嘗試挑釁這些東西,朝廷就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劉蘭萱鬆了一口氣。
還好自己跟娘娘彙報了這個事情。
要是什麼都不說就先開乾的話,到時候種植茶樹的技術傳播開來,自己就成為罪人了。
“現在知道怕了吧?身在海外,很多事情跟長安城是不一樣的。
有些東西我們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但是有些事情卻是要非常小心,千萬不要做錯事情了還不知道。
到時候就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話說到這裡,今天的這個談話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
劉蘭萱自然也知道今後應該怎麼去管理下麵的人,免得犯了不該犯的錯誤。
……
“阿姊,我感覺這齊王港比長安城還要舒服啊,天高皇帝遠的,也不用擔心有禦史來彈劾。
哪怕是朝廷有什麼不滿,也是鞭長莫及呢。”
齊王港城主府中,韋待價咬了一口香蕉,很是恰意的坐在一張藤椅上麵。
天大地大,在齊王港,李祐最大。
作為當年的齊王妃,雖然現在沒有封號了,但是李祐的夫人韋氏在這裡的地位自然不會低。
除了德妃之外,她算是整個齊王港最尊貴的女人了。
這也是韋待價會把韋家在海外的貿易重心放在齊王港的重要原因。
作為僅次於五姓七望的京兆韋氏,在關內的影響力是非常大的。
不過在海外,他彆說跟太子黨比,就是跟蕭家或者程家比,也是大有不如的。
好在齊王港這幾年發展很快,把重心放在這一塊的崔家,算是享受到了一把紅利。
“阿耶派你來海外,是想要讓你曆練一番,可不是讓你過來遊山玩水的。
我可是聽說這段時間你經常出沒在青樓酒肆之中,小心阿耶知道了打斷你的腿。”
韋氏就韋待價這麼一個一母同胞的弟弟,所以對於韋待價也是非常的縱容。
不過,該叮囑的,她倒也還算知道要叮囑。
“阿姊,我去青樓那是為了跟那些商家搞好關係。
我們韋家除了城南馬車行還算比較有名氣,其他的不管是棉布還是絲綢,名氣都不算最響亮的。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把運輸過來的貨物高價出售,哪裡有那麼容易啊。”
韋待價顯然早就給自己找好了理由。
作為一個海上中轉港,齊王港的流動人口是非常多的。
船上的海員在齊王港停留的時間,一般都不會超過一個月。
這些在船上可能已經飄了好幾個月的海員,來到了齊王港之後,自然想要找到一些青樓酒肆發泄一把。
在考慮到齊王港這裡有專業的捕奴隊從各個地方捕捉青壯年男女。
所以青樓裡的資源其實是不缺少的。
有市場,又有供應。
齊王港裡頭的青樓,立馬就像是雨後春筍般的冒了出來,已經成為這裡的一個特色了。
不過,在這裡的女子,很少有唐人女子。
“你就在那裡糊弄吧,能夠把握糊弄過去,你覺得可以把阿耶糊弄過去?
我跟你說,進入了貞觀二十二年之後,來到齊王港做生意的商家是越來越多了。
這雖然意味著機會變多了,但是也意味著競爭變激烈了。
到底怎麼將我們韋家的生意發展壯大,你真的要好好的想一想。”
雖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但是韋氏這樣的人物,是不能不跟家中聯係的。
“你放心,我都已經想好了!這段時間我打聽到了一個消息,有商家從坎奇普蘭城北邊的港口登陸,然後走陸路一路前往天竺北邊,最終到達吐蕃國。
這條商道跟之前隴右道那邊的很是不同,吸引了一部分冒險的商家去那裡發展。
這幾年,我們對吐蕃國的封鎖做的比較厲害。
除了一些利潤比較高的生意,其他的日常物資,其實是受到了比較大的影響的。
如果我們的貨物能夠順利的進入到天竺北部和吐蕃國,那麼帶來的利益絕對是非常巨大的。
最關鍵的是現在已經有一些商家把這條商道給打通了,我們隻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韋待價雖然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
但是這個年代敢出來海外闖蕩的人,就沒有誰是真的愚蠢的。
很多事情,他顯然已經安排妥當了。
“跟吐蕃國人做生意嗎?
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太子殿下應該是很討厭吐蕃國的。
我們這麼跟他們發展業務,真的沒有問題嗎?”
韋氏有點擔心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這可不要搞出什麼事情出來了啊。
“我們又不是從涼州出發去吐蕃國,在海外,誰知道我們到底是跟誰做的生意呢?
隻要我們不出現在邏些城,不可能有人會知道這些信息的。”
韋待價作為勳貴子弟,自然也是聽說了朝中有一些特彆的勢力活動在各個地方。
像是作為吐蕃國國都的邏些城,肯定就有朝廷的探子的。
“其實我覺得你隻要跟天竺人好好的做生意就行了。
天竺那麼大,除了現在的南天竺王國和北天竺王國基本上都是被太子黨的勢力給霸占了,其他的地方都還屬於各自為政的狀態。
這裡的百姓普遍都比較富裕,手中有些錢財可以購買東西。
這樣的生意,哪怕是大家都知道了,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東宮那邊甚至還是鼓勵我們去做這樣的生意的。”
韋氏在齊王港待了那麼幾年,對於附近的情況顯然也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孤懸海外,大家自然要了解清楚自己周圍的情況。
“天竺人的錢,以前是比較好掙的,但是現在好的地段都已經被人瓜分了。
除了去大食帝國那邊發展之外,也就是天竺北邊的吐蕃國還有比較大的拓展潛力了。”
“大食帝國那邊還是不要去了,聽說那裡的風俗更我們非常不同。
各種各樣的規矩非常多,並且跟我們大唐的關係非常的差。
指不定這兩年我們還會跟大食帝國發生大的衝突呢。”
對於自己的弟弟,韋氏也算是儘心儘力了。
她把自己聽到的一些話也都說給了韋待價聽。
“我也是覺得去大食帝國的風險比去吐蕃國還要大,所以才有了這個選擇。
至於阿姊你擔憂的問題,其實不是什麼問題。
頂多就是我們去到天竺北方之後,就不繼續往北行軍了。
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們售賣貨物出去,頂多就是分潤一部分的錢財給到當地的商家而已。”
很顯然,韋待價不是願意那麼容易改變自己主意的人。
“算了,既然你都已經有了決定,我也不多說了。
但是我感覺最近幾年的局麵可能會變得越來越複雜,你出門在外的時候,要多帶幾個護衛在身邊,免得遭人暗算了。”
韋氏找不到特彆好的理由去說服韋待價,隻好選擇了妥協。
……
“哈桑,我看你氣色不是很好啊,最近的生意不大順利嗎?”
在大食帝國的一處港口,穆阿維葉跟哈桑在一頂大帳篷裡頭吃著手抓羊肉,交流著最近的一些事情。
“哎,穆阿維葉將軍,你也知道,我之前最主要的生意就是麻布售賣。
但是在大唐棉布的衝擊之下,麻布已經完全沒有市場了。
要不是因為這些年帝國南征北戰的需要大量的人手,我們國內一下就會冒出成千上萬的失去了生存基礎的種麻農戶。
好在我及時的轉型做起了棉布售賣的生意。
與此同時,也在整個帝國境內售賣一些茶葉和白糖,算是把之前的不利局麵給稍微的挽回來了一點點。
但是最近兩年這個生意也很難做了,越來越多的天竺商人和大唐商人居然敢直接來到我們大食帝國內部做生意了。
如果任由局麵發展下去,對我們很不利啊。”
哈桑跟穆阿維葉都是屬於同一個派係的人物,都算是為大食帝國第三任哈裡發所在的哈希姆家族服務。
所以一些犯忌諱的話,他們之間說起來也不覺得會有什麼不好。
在這麼一個場合私下場合跟穆阿維葉吐槽,哈桑顯然也是有一些特殊目的的。
之前,大食商人能夠壟斷西洋的貿易,那是因為大食帝國在西洋沒有對手。
自然而然的,大食商人就獲得了西洋貿易中最豐厚的那筆利益。
馬克思說經濟學的時候,為什麼非得要叫做“政治經濟學”?
那是因為經濟跟政治是完全分不開的。
“大唐現在確實是越來越囂張了。
他們以蒲羅中和齊王港為據點,不斷的蠶室四周的島嶼,將一些沒有人的港口占為己有。
除此之外,他們在天竺還扶持了南天竺王國和北天竺王國,為他們提供了大量的額兵器和物資。
最讓人感到不忿的是,我聽說波斯帝國的一些沒落貴族正在跟唐人聯係,想要尋找他們的支持。
在原來的地方發動叛亂,推翻我們大食帝國的統治。
這是絕對不能忍受的事情。”
穆阿維葉應該是大食帝國裡頭跟大唐的關係最差的一個將領了。
沒辦法,誰讓整個大食帝國,目前就隻有他一個人在大唐手中吃過敗仗呢?
雖然那次偷襲齊王港失敗之後,穆阿維葉逃回去的時候,已經想好了理由了。
先是船隊遭受了颶風的襲擊,損失慘重。
然後又被唐人的艦隊意外的包圍,所以才損兵折將。
這種謊言,隻要認真的調查一下,其實是很容易拆穿的。
但是在穆阿維葉的打點之下,一切就都好說了。
“是的,如果不把大唐的勢力從西洋趕走的話,那麼以後我們的局麵就比較被動了。
如今在陸地上,我們的將士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阿裡憑借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成為整個大食最有名氣的將領。
但是我們最清楚,阿裡的本事其實是壓根比不上您的。
但是偏偏他們選擇的陸地方向,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對手。
除非他們一直往東而去,最終碰到了唐人,才有可能吃虧。”
哈桑作為大食帝國內部數得著的大商家,對於整個世界的情況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少數從大唐流出來的地球儀,已經被帶到了大食帝國。
雖然沒有幾個人願意相信地球儀上麵的情況,但是哈桑卻是通過這個地球儀了解到大食帝國在陸地上距離大唐,其實已經很近了。
到時候一旦陸地上與大唐有了衝突,在海上又有衝突。
那麼到底是以陸地上的進攻為主,還是以海上的進攻為主。
這就涉及到很多方麵的事情了。
說的直白一點,這個戰略方向的選擇,將會影響一大堆人的利益。
如果選擇了陸地作為進攻方向,那麼大食帝國內部的很多資源就會往相關方麵傾斜。
像是大食帝國內部的造船作坊,經費肯定就會受到限製,訂單肯定就不可能再有爆發式的增長了。
同樣的,要是選擇了以海麵上作為進攻的方向,那麼肯定就要投入大筆的資金去製作戰艦。
並且需要進一步的擴大水師的規模,很多人就有了升遷的機會。
趁著現在還沒有到兩難的選擇場麵,哈桑是希望儘快的把發展方向定為大海的。
很顯然,穆阿維葉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們要是真的碰到唐人,吃了虧之後,對我們來說其實不是好事。
因為帝國從來沒有在陸地上吃過誰的虧,到時候肯定想要報複回來。
這麼一來,發展重心就會越來越偏向陸地。
因為大唐顯然是沒有那麼容易戰勝的。”
穆阿維葉這話,透露著一股矛盾的氣息。
不過這也確實是他說麵對的難題。
“要不這樣吧,我們想辦法說服哈裡發繼續擴大船隊規模,調遣更多的船隻到您的麾下。
然後我們今年或者明年找個機會再次的去攻打那個齊王港。
最好就能把齊王港給徹底的占領下來。
這麼一來,我們不僅可以從齊王港那邊獲得大量的利益,也能重新掌控西洋的商道。
這對於我們大食帝國也好,我們自己個人也好,都是一件非常有用的事情。”
哈桑最終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這個事情,容我具體再想一想,估計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穆阿維葉沒有直接同意,不過他這個意思,基本上就意味著同意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了。
平靜了兩三年的西洋,很快就要再次的風起雲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