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是,日記中幾乎記錄了家裡發生的每一件大事,雖然隻是隻言片語,但也有記錄。
包括馮求恩娶媳婦,馮不疾出生,馮求恩夫婦死亡,連帶王嬸和半夏回家都寫了……
唯獨沒記錄抱回原主這件事。
馮初晨當然不是為了找尋原主原生家庭的蛛絲馬跡,純粹好奇。
又想著,或許是大姑怕原主看到日記難過吧……
這些日記沒在她走前燒掉,應該是留給後人看的,更確切地說是留給原主看的。裡麵有她的遺願,也有她平生經驗。
馮初晨走去高幾前給牌位上了三炷香,才懷著沉重的心情把此生香、小銅爐和幾本書拿去自己屋裡,再把炕櫃和箱子、東屋門鎖上。
明天叫上半夏,一起把裝日記的箱子抬去自己屋。
明天起要用功看醫書和手劄,爭取早日當大夫。
她拿出一本大姑還沒有用過的用線繩裝訂好的本子,坐去桌前研好墨,提筆在封皮中間寫下四個大字浮生如夢。
這個名字有些消極和茫然,但就是她此時的心緒。
前世如夢,夢醒後她來到了這裡。
字是原主的筆跡,小楷,跟大姑的字一樣漂亮,靈動清麗,感覺愛上這個字就能愛上寫字的人。
擁有兩世記憶就這點好,兩世相較取其長處。
以後,她也要像大姑一樣,把某些生活片段和醫術心得、疑難問題記錄在這裡。
她翻開書皮,在第一頁紙上寫下
建章十九年七月十五,東籬秋色,野菊花開。
我突然從一片混沌中醒來,想了許久,才記起我是馮初晨。
大炎朝的馮初晨。
馮初晨停下筆,她悲催地隻能用這兩句模棱兩可的話記錄一個人的離世和一個人的新生。
翻開第二頁,又寫下
建章十九年,七月二十一,蛙聲陣陣,稻花飄香。
看過大姑的手劄,淚流滿麵。
在此立誓,繼承大姑衣缽,學好醫術,治好不疾,把他養大成人。還要開個醫館,讓女人孩子少受苦難。
希望此生好夢,不留遺憾,不要悲苦。
以後不管住在哪裡,都要在庭院裡種滿花草。推開小窗滿園春色,這是我想看到的,也是大姑想看到的……
這些話是馮初晨能夠光明正大寫在紙上的。
還有她不能寫的。
都說到過火葬場的人對人生有新的感悟。她經曆過一次生死,可麵對大姑的手劄,柔弱的不疾,貪婪的族人,還有前世的意難平,她做不到看淡一切……
她打定主意,此生拒絕裹挾,有保留地拒絕堅持,實在累了就歇歇,有捷徑了選擇性地走……
首先為自己和弟弟打算,奮鬥之餘能有閒暇時光享受生活。
前世,她唯一的目標是給那兩夫妻添堵以及壓過他們的兒子,為死去的媽媽出氣。
她勤奮,用功,近乎嚴苛地要求自己,連談戀愛的時間都要精確計算,力求做一個最完美的孫女,得到爺爺的愛和水家最核心的醫術。
這幾點她都做到了。
她的醫術和爺爺的愛一直強壓那對父子一頭,讓那一家三口氣憤不已又毫無辦法。
可她的生命卻止於三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