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棟:“公,我想把工作辭了。”
老爺子夾著煙盯著他看了半天。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李國棟:“我想辭職乾個體,這個班上著沒意思,一眼就看到人生的儘頭,太平淡了。”
老爺子沒說話,吸了好幾口煙,把煙頭踩滅才緩緩說道:“那時候,人吃人,狗吃狗,耗子餓得啃磚頭。”
“我們一天啊,從早到晚想的就是咋活,現在日子好過了,肚子能填飽了,你們一天就琢磨折騰,你折騰個球呢,穩當的鐵飯碗不要,丟人臊興的乾個體,我看你像個體。”
卷煙不過癮,老爺子又裝了根指頭粗的葉子煙開口道。
“娃兒,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失足的都是露腿的,你小時候那麼努力學習,現在總算端起鐵飯碗了,一月開31.5,咱們縣太爺才多少錢一月呢,不到200吧?還有那個,黃老四(黃興國),8塊一月的乾津貼就搖頭翹尾巴的,你還吃著供應糧,在學校也是骨乾,辭職乾個體,你是咋想的。”
李國棟拉住他樹根般的手勸說說道。
“公,我小時候努力不是要鶴立雞群,而是為了現在敢離開雞群嘛,正因為我讀過書,想得寬些,看到的也多些,才有辭職的想法。”
“是,我現在端了鐵飯碗,但我才19啊,已經能看到90的生活咯,上班,下班,再找個屁股大胸脯高的婆娘,給您生一個重孫。”
“還隻能生一個,多了這鐵飯碗得丟,天天鍋台碗碟,雞毛蒜皮,這個碗再鐵,但裝的東西沒意思呀。”
老爺子:“我62,沒你那些大道理,也沒想那麼多,一輩子最想要的就是穩定,做夢都想,好不容易在你這看到了,你又折騰著乾個體。”
“前些年吃觀音土,拉都拉不出來,要用手扣,現在都麵條配小酒了,多香,多滋潤,咋這好的日子就栓不住你那顆躁動的心呢。”
說著,老爺子砰砰砰在石頭上敲掉煙鍋裡的煙蒂。
“蠻兒,你不管那個碗是不是裝的沒意思,它始終姓鐵嘛,端著它,你談個領導的姑娘都有資格,丟了鐵飯碗乾個體,哪個不背後說你一聲哈戳戳(傻子)?”
李國棟:“生命不息,折騰不止,人生不就是折騰嘛,我想試試,萬一折騰出一番成就,您吃個鹹鴨蛋也不用拿一根筷子挑著吃了啊,起碼能整個碾碎在麵條裡,謔吧謔吧,大口扒拉。”
“而且我期待咱家的生活是頓頓吃大米飯,肉換著種類吃,開著小汽車,住著小洋房,一年扯他好幾身新衣服。”
“逢年過節的,一家人八盤九盞的坐一起喝酒吃肉,不操心地裡,不考慮圈頭,十天半月不乾活兒也不擔心沒得吃,想耍就耍,想睡就睡。”
“再說了,哪個人前無人說,哪個人後不說人,我是追求自己的生活,又不是為了取悅彆個,我管他說不說喲,又不耽誤我吃香的喝辣的。”
老爺子:“球,你想齁死我啊,還大口扒拉鹹鴨蛋。”
隨即他沉默了,摩挲著煙杆不說話。
煙:“杆兒啊,這部小說,沒咱倆的話,早就寄了。”
煙杆:“誰說不是呢。”
火柴:“咳咳”
煙,煙杆:“大哥好!”
嘿嘿,皮一下。
過了好半晌,爺爺笑道:“你說那些,怕是仙境吧。”
“公,這人間足夠精彩,何必虛構仙境。”這一刻的李國棟,充滿自信,渾身上下都是敢為天下先的氣勢。
“我說的日子,它是最基本的,你看著吧,要不了多久就能實現,到時候,我帶你去京都爬長城,去西北騎駱駝,去南海釣鯊魚,去川蜀老家尋根問祖。”
老爺子手裡捏著煙杆,凝視李國棟的眼睛。
仿佛從裡麵看到自己年輕時闖蕩江湖的影子。
他妥協道:“哎,娃兒,你的意思我懂,從小你主意就正,我曉得勸不住你,那就去乾,公支持你。”
“不過你時刻記住,人要有惻隱之心,善惡之心,羞恥之心,是非之心,敬畏之心,不管乾個體還是啥體,都要走正道,要講良心。”
“有些事,你以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了了之。”
“其實是人在做,天在看,是橛子,就有出頭的一天,很多事瞞不住的,做任何決定之前先問問這裡。”他拍著心臟說道。
隨即,他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做生意,那就是闖江湖。”
“老話說,人在江湖,話到嘴邊留一半,事從禮上讓三分。”
“逢人不說肺腑話,遇事先把水攪混,身外之物是糞土,彆叫糞土埋了命!你把這記死咯。”
李國棟嚴肅地點了點頭。
“嗯,回去跟你媽老漢好好說吧,不準吵架。”
李國棟點頭:“嗯,不吵,我媽老頭那裡我心頭有數,吵啥,我帶著你的聖旨回去,我老漢他敢不同意,我馬上來接你,你用煙杆敲他屁股。”
老爺子:“滾滾滾,個狗東西,你就這麼有孝心?我先給你屁股上來兩煙杆。”
李國棟嬉皮笑臉的:“那不能,你舍不得。”
老爺子沒好氣道:“等到!”,說完走進屋,傳出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不一會,老爺子抱著個尺餘長的朱漆箱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