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們現在的任務很輕鬆。”哈德說道。
根據埃蒙德的觀察,弗裡特善於組織人手、哈德精通農事、格羅兒拿著紙和筆寫個不停、維塔負責保管並分配物資。
他們各司其職,在起源城的時候就將事務爛熟於心,來到陌生環境,雖然效率慢了不少,但也能將一切弄得井井有條。
在哈德的指揮下,士兵們迅速將十架犁車組裝好。
埃蒙德奇怪問道:“為什麼有十架犁?難道還有彆的大牲口沒到嗎?”
他剛問出口,就見弗裡特四人同時將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還沒等他再次發問,又見到四人一臉堅定的對他點了點頭。
埃蒙德:“……”
恢複耕種的事情迫在眉睫,但青壯勞力不足。
等到哈德等人迅速測量了一片合適的耕地後,全體士兵不得不脫甲拉犁。
而近衛大隊的中隊長,標準的三階步戰騎士,埃蒙德有數百斤巨力,能單人拉犁、日耕兩畝地,是牛馬中的豪傑!
……
今年春天,洛斯七歲,在和塔尼亞奶奶在地裡播種蔬菜。
“諸神在上,他們在蒙騙我們。”老女人塔尼亞念念叨叨,“對不對,小洛斯。”
洛斯欲言又止。
這些天,他沒少聽塔尼亞奶奶說這些話。
她是諸神信徒,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彆人,去揣摩那些戰士溫和外表下的凶殘。
所以,早在河穀軍抵達苦艾村前,她就親手將她的兒女趕出去,希望他們不要再回來,以免遭到屠戮。
而她自己卻坐在門口,麵無表情的表達著對入侵者的憎惡。
直到現在,她也仍不改口。
“這是褻瀆者那個魔鬼的蠱惑,隻要吃了他們的東西,靈魂歸屬他們,死後要下地獄。”她一邊撒種子,對洛斯說,又像自言自語。
她總覺得那些士兵必定心懷不軌、居心叵測。
洛斯鼓起勇氣說,“塔尼亞奶奶,我……我想吃麵包……”
那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麵包。
厚實堅韌、色澤棕黑,散發濃鬱麥香,沒有混合樹皮和木屑。並不苦澀、也不酸臭。口感遠比他曾吃過的黑麵包更溫和柔軟。
她唾罵道:“諸神會懲罰你的,居然吃惡魔的食物……”
洛斯額頭生疼,委屈道:“你不也在吃嗎?要不要把肯特大叔、貝娜嬸嬸喊回來?”
他所說的正是塔尼亞奶奶的一雙兒女。
塔尼亞臉色變了,陰雲驟密。
她用沾了泥的手指狠狠戳他的腦殼。
“你們都死吧,他們肯定會暴露本性的,說不定偽裝成這樣就是為了騙他們回來,我的諸神在上,你要讓他們死在這裡嗎,你這個小壞蛋就開開眼吧……”
她的聲音充滿偏執,無時無刻都在謾罵,怨氣衝天。
但她手裡的動作卻很利落,根植於骨子裡的種地記憶,熟練的播撒蔬菜種子,早就變成本能。
洛斯又望向前麵大汗淋漓、賣力拉犁的三個士兵。
他們統一赤裸著上身、合力拖著沉重的犁具,臉色漲紅,皮膚也紅通通的,身體晃晃悠悠,腳步堅定向前。
洛斯猜想,他們肯定聽到了塔尼亞奶奶的話。
但無一例外,那些人從不理會。
或許是隻要不耽誤乾活,任由他們說什麼都行。
也或許是那位最高長官說這裡不是豐饒城、不用對村民太苛刻的話起到了作用。
所以,強壯的士兵們任勞任怨,溫馴的像是牛馬。
可正是這樣的人嚇得曾在他們麵前耀武揚威的領主管事們落荒而逃。
從未見過的新式重犁將土地劃開一道深深的溝壑;
耳邊聆聽著塔尼亞奶奶說出的詛咒和謾罵;
手裡卻是大蒜、卷心菜、胡蘿卜、蕪菁等適合春季種植的蔬菜種子……
一種強烈的撕裂感充斥著洛斯的的心靈,令他難受極了,心裡像是堵住了什麼似的,卻不知是何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