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收斂了眸光,盯著香君。
“如何捧殺?”
香君答道:“皇上,如今大將軍王的一切,都是先帝在時封賞的,所以大將軍王也隻念著先帝的好。不如皇上再多給大將軍王一些尊榮。大將軍王領不領情不要緊,關鍵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對大將軍王的好,對大將軍王的愛重。”
皇帝看向香君,倒是覺得她這些話,說得入情入理。
“那你覺得,朕要給他什麼封賞?”
香君想了想,“大將軍王已經封無可封了,不如,先給個太子太保的虛銜?”
“這哪裡算得上安撫?三師的位置,對於大臣們來說,興許是無上榮譽,但是大將軍王怕是瞧不上。”
香君想了想,又說:“臣妾倒是還有一個法子,定能安撫大將軍王。”
“什麼法子?”
“封元澤為郡王,入大將軍王一脈,做大將軍王的嗣子。”
太極殿裡,忽然安靜了下來。
皇帝看向香君,眼神冷冽。
“皇子過繼給旁支,隻怕言官要議論。”
“隻有這樣,這才顯得皇上愛重大將軍王。東漢劉秀,也曾令皇子兼承功臣的祭祀,名義上延續功臣的香火。玄宗也曾把兒子李瑁過繼給其兄李憲。這又不是從前沒有過的事情。而且,以後皇上還是將元澤養在宮裡,不也一樣全了您和元澤的父子之情麼?”
皇帝沉默了,思索著香君的這個建議。
他倒是從未想過這個法子。
元澤是薛嬌嬌的血脈,大將軍王定是極在意的、
皇帝從前最擔心的就是大將軍王謀反,然後擁立元澤。
若是讓元澤承嗣大將軍王一脈,就絕了這個可能性。
大將軍王除非要自己稱帝,做亂臣賊子,不然手中就沒有可用的皇子。
“隻是,皇子給彆人做兒子,還是不好聽了一些。”皇帝還是有些猶豫。
“好不好聽,不就是一個說法麼?隻要皇上的話術感人一些,說不準,天下人還覺得皇上體恤功臣,是一代賢君呢?”
“你覺得,朕應該用什麼說法?”
“臣妾可否借皇上的紙筆一用?”
皇帝點點頭。
香君想了想,走到皇上身邊,拿起筆在紙上寫道:
朕與大將軍王,非君臣,乃血肉相持之手足。大將軍王二十載沙場瀝血,以一己之身撐起山河、抵禦北蒙,卻無暇顧及自身。如今大將軍王不惑之年,膝下卻無一子,百年之後,也無人祭祀。朕每思至此處,便輾轉難安。朕夙夜憂思大將軍王嗣胤之承,今決以三子元澤承郡王爵,嗣大將軍王宗祧。此子雖承朕之血脈,然骨相氣度,實類卿之剛毅。朕此舉,非施恩澤,乃托子於卿,願大將軍王以鋒鏑淬其魄,烽火礪其魂,縱千鈞之重負加身,亦當效霍驃姚之勇,衛青之謀。惟冀此子他日能做大齊的擎天之柱,如大將軍王般,為大齊鎮山河。此詔既出,山河為鑒!
皇帝拿起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不動神色地看著香君道:“朕的皇後,的確是才女。”
“臣妾隻希望能幫到皇上罷了。”
“既然如此,便按照皇後說的做吧,隻希望,此舉真的能安撫大將軍王。”
“若是不能安撫也無妨,皇上此書昭告天下,您對大將軍王便再無任何可以指責之處,沒有任何的道德瑕疵。如今,四處鬨著天災,皇上為了天下百姓,才不能支持大將軍王北伐北蒙,為了安撫大將軍王,皇上將自己的親兒子都舍給了他。大將軍王若是這個時候,再行謀逆之事,便是不得人心,天下人必定會共討伐之。就算大將軍王真的衝冠一怒為紅顏……”香君小心地觀察著皇帝的神色,說道:“想必大將軍王大將軍身邊的人,也要勸阻他呢。隻要皇上能暫時安撫住大將軍王,還怕以後尋不到更合適的時機收拾他麼?到時候,就是皇上要放過大將軍王,臣妾也要求著皇上,為臣妾出氣呢。”
皇帝的臉色柔和了下來,朝香君伸出了手。
香君也握住了皇上的手。
“皇後果然能替朕排憂解難,朕都不知道該賞你些什麼了。”
“因為臣妾知道,這世上,臣妾隻和皇上是一體同心的。皇上好,臣妾就會好。皇上不好,臣妾也會什麼都沒有。所以,臣妾日日都期盼著,皇上能順心如意。臣妾今日來,也是想了許久,隻要皇上不怪臣妾妄議朝政,臣妾就感恩戴德了,哪裡還敢讓皇上賞賜臣妾呢?”
“朕怎麼會怪皇後呢?事到如今,還能事事都為朕著想的人,就隻有皇後了。”皇帝溫柔地看著香君,柔聲道:“朕有時候會想,若是一開始,就是皇後陪著朕,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香君不知道皇帝說的一切都不一樣,指的是什麼,但她還是溫柔地回應皇上。
“如今,臣妾陪著皇上,也不晚啊。”
“是,不晚。有你在,很好。”
皇上叫來萬裡春。
他看向外麵的大臣,依舊陰沉著臉。
“讓他們散了吧,朕已經決定,不北伐了。”
……
皇帝終於是放棄了北伐,隻是,放棄北伐之後,皇帝便像是泄了氣一般,對賑災的事情也不甚關心。
反正錢也給了,糧食也給了,再把在北直隸等著北伐的顧亭雪和神策軍直接派去了陝西,皇帝便不再操心此事。
香君在心裡罵狗皇帝這般使喚亭雪,但是卻也無奈的發覺,朝廷裡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不僅願意,還有能力,來辦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皇帝放棄北伐之後,那口心氣便下來了,便又不愛待在太極殿,而是日日都來昭臨宮。
前幾日皇帝還有所收斂,但看香君柔順體貼,事事恭順,便也不再藏著掖著,便在昭臨宮裡吃起藥、寵幸起美人來了。
如今的藥方是章太醫和宴太醫一起改良過的,對身體的危害更小,雖然藥性沒有那麼強烈,但是用完之後,會比從前清醒許多,反而是感受更深刻一些。
皇帝用起來倒是覺得極為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