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崖之下,數道身穿蓮袍的身影正來回穿梭,在枝繁葉茂的林子裡翻翻找找,但似一無所獲.
良久,一人驚呼道:“快來看看!”
周邊數道身影旋即折去,圍在了那人左右。
“失蹤的秘兵,還有許盛找到了嗎?”
“沒有,隻是你們看這兒。”
那蓮教弟子指著一片空空蕩蕩的土地。
這般的土地,在崖底很是常見,潮濕,帶了些植物腐爛的氣息,又因為光照的缺乏還有些淡淡的黴菌味兒,可此時的幾名弟子皆是看出了端倪。
這土上還有血痂,地裡還有肉渣,破碎到了極致的破布料,以及一些豆大的骨頭渣子
前來尋找青蓮秘兵和許盛屍體的蓮教弟子門陷入了沉默,一個不好的念頭在他們腦海浮現。
“他們都被殺了?然後被剁成了這樣?”
“這裡可是我們蓮教腹地.有誰會在殺了人之後,還將屍體剁成這般?那不是多此一舉麼?”
“也是.”
“除非.除非,那人在一擊之後,這些青蓮秘兵根本無法承受他的力量,而炸成了血霧。”
蓮教弟子突然感到了一絲毛骨悚然,他們左右打量著這陰森的林子,好像林子裡藏著某個神秘的擇人而噬的怪物。
“稟告長老吧這事我們處理不了”
嗡.
嗡嗡嗡嗡嗡.
嗡.
為力量所驅的青刃長刀在空氣裡發出蜜蜂般的嗡嗡聲響。
但這不是一隻蜜蜂,而是許許多多隻蜜蜂。
逐漸地,這些蜜蜂的聲響都不見了,但青刃長刀周圍卻炫著一層氤氳朦朧的暗光,這是一種恐怖的超高頻的震蕩。
下一刹,這諸多震蕩又消停了下來。
李元收起刀,托腮思索著自己的五品狀態。
六品,在力量上乃是影血成沙,在運轉方式上則是觀想所得“籙種”,武技又應此而生。
五品,在力量上乃是影血的提升——極陽之血,或者說源血,在運轉方式上則是“完整的祖籙”。
祖籙,籙種,說白了,都是一種特殊的可以驅動自身影血的念頭。
所以,在六品時運用力量,心境會產生變化。
所以,在五品後,因為三種籙種合一又與自身結合,那麼形成一個新的人格,也很正常。
隻不過,對於正常修行者來說,這祖籙是固定在心臟裡的,所以他們會生出一種自我感覺完美的人格,就如景水香那樣。
這種人格可能壓抑了他們原本的人格,使得原本人格陷入了沉睡,之後卻又會在四品的時候冒出來。
可李元,卻無需麵對這般的困惱,因為他的祖籙是在心臟之外的,而且似乎永遠不會完整,卻又遠超其他祖籙的完整。
“相公,你領悟的怎麼樣了?”
閻娘子看他稍稍歇下來,隨意問了句。
李元收起刀,插回背後,道:“還行,我的力量似乎和震蕩有關,這種震蕩可以讓我無視對方的防禦,而直接利用刃上的震蕩將其瓦解
不僅斬碎防禦的衣甲,還會將他身體裡的血肉、血液全部震蕩成極其細碎的顆粒.
簡而言之,我一刀下去,彆人會炸成血霧,衣服也會徹底粉碎。”
這一次小小的實戰,李元進一步認知到了自己的力量特征。
這力量的本質並不是什麼“無視防禦”,而是震蕩。
當他將祖籙按入心臟,他這刀上會呈現出一種“快到看似靜止的震蕩力”,所以無論砍什麼都極其光滑。
既然了解了自己祖籙的由來,又知道了力量的特性,李元就尋了紙筆開始思索著怎麼寫下“五品修煉法門”了。
當然,這法門寫完了也不會給蓮教送過去,而是留待他今後在某個時機合適時培育弟子所用。
“其他功法創造者,受自身所限,隻能創出三籙種的祖籙。
這一點,至少從神木殿功法可以看出。
而我在神木殿藤閣看到的一些筆記裡,似乎也陰影提及了其他勢力的祖籙也都是三籙種祖籙。
可是我.雖然也隻創出了三籙種。
但這三顆種子,卻極其古怪。
它們不是完整的種子,而像是一個誘發性的物件兒。
之後的每個修行者,都可以創出屬於他們自己的籙種。
所以,我的祖籙是無窮籙種祖籙。
不.可能也存在上限,但我現在還看不到。”
李元咬著筆頭,思索著。
“那麼,我的弟子是否在突破五品時,也可以不局限於三籙種祖籙,而可以成為四籙種,甚至十籙種祖籙的擁有者?”
“應該可以。”
“但我的弟子必然又和我不同。
我的祖籙是在心臟之外,這祖籙中即便蘊藏了再多混亂的意誌,也隻有在我使用時才會影響到我。
但對我的弟子而言,他們的祖籙卻是在心臟之中,所以他們需要時刻承受這樣的混亂意誌。
如果沒什麼意外,他們都會發瘋。”
李元苦惱地揉了揉腦袋,感到自己的傳承之路有種要斷掉的感覺。
他這功法都是坑.
彆人根本學不出來啊!
“為什麼會這樣?”
李元想到這祖籙裡那一抹混沌感,忽地有了一種猜測。
‘難道是因為這觀想圖的創造完全是動用了穿越前的詩詞,又或者說我是個穿越者?這使得我的力量在本宇宙具備了一些外域而來的特性,從而變得混沌?
可隻是詩詞而已啊.何以至此?難不成還有什麼玄之又玄的因果?’
李元搖搖頭。
這事兒純屬瞎猜,但過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
他發現他確實坑了。
這功法是真的坑,是一門除了他之外,彆人會越練越瘋的功法.
“不過,我可以想辦法配以某種清心寧神的法門,隻要心中寧靜,就可以動用更強的力量。”
“但契合我功法的清心寧神法門又從何而來?”
此時的李元已然達到了五品大圓滿的層次,他一邊整理著五品的修行法門,又一遍思索著五品配合的刀技。
說實話,單單是將祖籙按入心臟,帶來刀刃的震蕩已經是一種恐怖的刀技了。
可李元覺得還不夠。
他再度陷入了苦苦追求刀技的狀態。
白天走著路想
晚上抱著婆娘睡覺也想
這讓閻娘子有時候甚至能感受到他刀法的頻率,因而很是無語。
至於蓮教和五行勢力之間的紛爭,李元已經不去了。
一來,那邊的混亂程度正在加劇,風險也在遞增,他除了沒有親自下場,已經做了他暫時能做的,沒必要沒完沒了地繼續去蹚渾水;
二來,他之所以去山寶縣其實就是為了收割種子,現在已經收割好了,下麵就是等新的種子成熟了。
其實,他和種子之間是相互成就的,種子被他吸取籙種後並沒有失去籙種,反倒是會更平穩。然而,那些種子一旦成熟卻會被蓮教使用,一個人掰成兩個強者。記憶和欲望做成奇獸,肉體做成青蓮秘兵。
這事兒,李元還是悄悄記了個小本本,以後若有機會,他還是希望將問刀宮恢複成正常的修煉之地,而不再是蓮教的“韭菜兵工廠”。
時間一天天過去,
李元在鑽研五品刀技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這技能在市場上已經完全沒有賣了,他想獲得隻有自己創造。
霸刀,力大勢沉,卻偏緩慢,使用時滿心英雄氣;
妖刀,速度閃電,卻力不足,使用時滿心妖邪氣;
絕刀,無堅不摧,卻難為續,使用時滿心隱士氣.
可是無論是英雄,妖邪,還是隱士,都全然在祖籙的混沌中被撕裂,而不再具有界限,就好像嬰兒的啼哭無法比擬鬨市裡各種混雜的聲響。
這使得李元可以將三者融合,升華,從而去到一個更高的地方
但這很難。
四個月後
黑市鬼域外的峽穀裡。
少年長發飛舞,袖懷白蛇,手執青蛇。
青蛇刀尖斜斜指地,詭黑青刃的長刀嗡嗡輕鳴。
少年從一側依次抓過石塊,鐵塊,各種金屬塊兒,往上拋出,然後又將長刀刀刃翻轉,置於其軌跡的落下之處。
那些石塊,鐵塊,金屬塊兒頓時如豆腐遇利刃,往兩側麻溜地分開,甚至連一點聲響都沒發出。
“果然,練習是有用的。”
李元還記得四個月前。
那時候雖然也會輕易劃開,但卻缺少了此時的絲滑感。
此時的雲山道已經入了五月份。
這是難得的大雪解凍,群山覆青,野花漫山的時節
山中各種動物也跑了出來,在樹林間探頭探腦地跑著,尋著食物。
李元視線一瞥,看到了一隻正在奔跑的山地鬣狗。
他閃身過去,突然出現在鬣狗麵前,手中長刀宛如流水般割向那鬣狗。
而鬣狗看到有人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拔腿往後狂奔.
可是無論往前還是往後,其實都無所謂。
李元的刀無處不在,往前會撞上,往後亦會撞上.
鬣狗奔著奔著就和這刀交錯而過。
它感到身上涼涼的,可跑了數丈距離後,卻見頭顱連同脊椎宛如血蠍子般從肉體裡飛騰而出,“啪嗒”一聲落在不遠處的青草上,如同血蛇般又滑行了半米距離
而另一邊,無頭無脊的四肢繼續往前走著,然後又軟噠噠地跪倒在地,血液炸散,形成了一幅怪異可怕的場景。
李元立定,看著手中刀,又看著那死去的鬣狗。
“鬣狗並沒有立刻察覺到自己的死亡,但其實我已經用刀將它給徹底肢解了,庖丁解牛麼?過於鋒利,過於流暢,所以就連死亡都蘊藏其中變成了一種美感。”
他邊散步,邊感受著剛剛那一招,無聲無息,卻又無堅不摧,好似藏了妖刀的速度,卻又含了絕刀的力量,但更誇張的是,沒有半點聲息,也沒有半點多餘力量的外溢。
李元走著走著,來到一個溪流前,摘了根青草叼在嘴裡,感受著這春天萬物複蘇的欣欣向榮之感,看著麵前水流潺潺如綢似緞之景。
忽地,他將祖籙按入心臟,同時專注於掌中之刀。
一瞬間,他周身的光線驟然暗淡下來,而山間空氣裡的水汽則化作了細膩的霧氣,使得他整個人籠在一團黑暗和朦朧裡。
他緩緩地抬起刀至最高處,又向著麵前的溪流斬去。
抽刀斷水
水斷流。
隻因為這一刀才觸碰到水,所有的水都已經成了霧氣,朦朦朧朧,飄飄渺渺。
而有魚兒順水而下,到了這一刀所劃定的界限前,竟是直接化作血霧,隨著水霧一起沸騰而起。
一時間,此間竟是一幕奇景。
半邊水流,半邊水霧。
一條溪流,卻因一刀而斷。
李元收刀,吐掉口中青草,手指點著青蛇長刀的刀柄,手掌一滑,單手拄著,然後開始施展摧城。
過去那金屬妖魔般歇斯底裡的尖叫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靜和暗淡。
他徹底籠在霧氣和黑暗裡,隨著時間的推移,霧氣與黑暗便是俱增,在此間大地形成了高達兩三丈,寬逾半丈的巨人輪廓。
哪怕陽光燦爛,他身邊還是黑暗。
哪怕風和日麗,他身邊依是霧氣。
從外看去,便是感應也見不得這黑霧裡李元的模樣。
李元想了會兒,扯去黑霧,開始登山。
很快,他登到了某處山巔,仰望著身側的山峰,他抬起青蛇刀,往山壁裡插去。
山壁如豆腐,一插就整個兒入了。
李元右手握著青蛇刀,左手輕扶刀鐔,緊接著手腕一抖,一旋。
一股無形的波紋,從刀上往前擴散而去,隨著一聲梵音般延綿的嗡聲,數十丈山峰之外的岩壁上突然出現了光滑的切痕。
李元單手抓刀,往上一抬,山峰就被擔在了他的刀身之上,隨著他手臂的移動而移動到了懸崖間。
而手腕一抖,那斷掉的山峰又被拋回了遠處。
這還是李元第一次以一種近乎於“刀氣”的方式將物件斬斷。
要知道,這個世上是不存在“刀氣”的。
什麼是刀氣?
空氣氣流要猛烈到多強的地步,才能如刀般斬人?
所有的力量,都是實打實的,是必須接觸到才會傷人,這一點僅僅在入了四品擁有了“域”的力量後才會改變。
可現在的李元,他的刀斬出了可至數十丈外的刀氣。
他坐在懸崖邊,看著雲海裡飛過的一隻鳥。
他抬手揮了揮,鳥炸了
這讓他感到懊惱。
“距離遠離,掌控力就變差了麼?”
李元思索著
回到黑市鬼域後,他看著唐年讓傀儡送來的食材,便抓起處理了起來。
他抓了隻雞,然後手握菜刀,開始運用最高深的刀技殺雞。
李元的眼神很認真,刀光在飛,而另一隻手卻托著雞。
雞“咯咯咯”地叫著,絲毫不知道刀已經滲透了它的身體。
而很快,李元將菜刀安靜地放到砧板上,輕輕吹了口氣,整個雞頓時羽毛飛散,翅膀雞腿雞胸各自陳列,整齊地堆放在了一旁的盤子裡,雞頭落定在這些食材之上,雙瞳裡.眼神這才開始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