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的少女掃了一眼遞來的靴子,雙目裡閃爍著天生的警惕和拒外。
“我和你不熟,不穿你的鞋。”
“可是你穿的這鞋”
“壞了,但是是你爹給我的,你爹救了我,我和他熟。”
“可是其實你穿的這雙鞋也是我過去穿的。”李元信口胡謅,又笑笑著道,“所以,你既然能穿我的鞋,為什麼不穿我的鞋?”
真炎雪被繞進去了,眨巴著眼,和李元大眼瞪小眼。
“等你買了繡花鞋後,再還我好了。”李元道。
真炎雪猶豫了一陣子,一雙雪白飽滿的小足在鄉間茵茵綠草上踩呀踩。
李元躬身,將一雙靴子放到了她麵前。
空氣有些安靜。
忽地,真炎雪往前走去,嘴裡喊著:“不穿你的鞋,我和你才認識一天。”
李元看出了她確實猶豫過了,隻覺得這姑娘好玩兒。
他也沒穿回靴子,隻是雙手拈起靴子,走到了真炎雪旁邊。
兩人赤足在地上走著,不一會兒,兩雙腳都變成了泥腳。
真炎雪默默掃了一眼他的腳,也沒說話。
很快,兩人來到了縣子裡,所到之處,路人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一個個麵色古怪地盯著這赤足的兩人
隻不過,真炎雪高挑膚白,而李元雖是看著平平無奇,但身上卻有一種特殊的氣質,便是踩在泥土裡也不會給人好欺負的感覺。
不過,缺乏律法的鄉裡,總存在著所謂的小幫派,這些小幫派裡的混混兒一個比一個傲慢,個個兒昂著頭,一副天老大我老二、這鄉裡好姑娘們都當歸我,玩玩又怎麼了、管你是誰到了老子地盤就得聽老子的模樣.
很快,就有潑皮看著真炎雪漂亮便來調戲,李元話不多說,直接上前一頓海扁,把潑皮打地趴下。
真炎雪詫異地看著被打趴的潑皮,道:“怎麼這麼弱?”
兩人正說著,又是一群混混兒從街頭的巷子裡衝了出來,指著李元和真炎雪的鼻子,可那領頭兒的還沒開口說話,就被李元衝上去又一拳打飛了。
其餘混混手持兵器衝來,真炎雪也出手了。
她這一出手,頓時響起一陣“哢哢”的骨碎聲。
這傻大妞根本不知道控製力量,耳中聽著汙言穢語,一拳下去竟將個混混打得胸口徹底塌了,緊接著一甩之下,那混混慘叫著往後飛出十多米距離,“哇”地一口血噴出,倒地不起。
“好弱,太弱了.”
真炎雪不敢置信。
而其餘混混則開始扯著嗓子大喊:“殺人啦!!殺人啦!!匪賊入縣,無法無天了!!”
李元看真炎雪還在發呆,一把拉過她的手,帶著她脫離了現場。
兩人跑過一個巷口,真炎雪一把甩開他的手,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我們為什麼要逃?”
“匪賊入縣,無法無天,很快就有官府的人過來了。”
官府,其實一直是存在的,因為這牌子好用,這製度好用,所以哪怕官府裡衙役們吃的是家族飯、幫派飯,但他們還是披著大周皇朝的官差服。
真炎雪道:“可我們不是賊。”
“你還知道什麼是賊?”
“知道啊,隔壁部落有時候會來偷東西,我們自己族裡也會有人偷。可我們剛剛沒偷。”
“你殺人了,知道嗎?”
“殺人?他都對我動刀了,我碰了他一下他就死了,這也怪我嗎?
哦,官府,我明白了,你是說他們的部落會傾巢而出,而我們人太少了,打不過,是吧?
也對,剛剛我們遇到的那幾個隻是他們部落的弱者,真正的強者還在後麵。”
真炎雪忽地恍然,用自己的邏輯自我解釋了一番,緊接著雙目一亮,那種常年混跡在極端之地的野性爆發而出,周身焚起了莫名的戰意,“要戰便戰!!”
李元:.
高挑的長腿少女冷靜道:“我們需要兵器。”
說著,她就往旁邊的竹林衝去,抬手拔下根竹子,然後又開始把竹子做尖,嘴裡嘀咕著:“這裡都沒有冰,怎麼做槍”
李元有些哭笑不得,但神色裡又露出思索之色,旋即走上前道:“我們這裡的兵器都是鋼鐵做的,你看我老爹的弓,還有叉子,柴刀。”
真炎雪雙手一攤,道:“可我們這兒沒有,要不我們還是先逃吧?”
傻大妞顯然對自己的實力沒什麼概念,總覺得對方人多自己就該跑。
“等回去之後,我們叫上.叫上”
她說著說著忽地啞了,因為她發現她已經沒有可以叫的人了。
難不成叫那位老獵戶來?
可老獵戶雖然救了她,但也很弱。
一時間她忽地沒了主意,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李元道:“你回去找我爹,我爹有辦法。”
“好!”
真炎雪顯然能接受這個主意。
此時,兩人正坐在石頭上,李元忽地抬手抓過身側少女的腳,用衣角擦了擦。
頓時間,泥土儘去,那腳竟是白的帶著一種冰晶的氣息,晶瑩飽滿,一塵不染,甚至沒有腳本身的臭氣
李元隻覺握著小足的五指裡隱隱傳來溫熱滑膩之感,好似置在太陽下的暖玉.
真炎雪臉一紅,急忙掙脫,喊道:“我和你不熟,不要被你摸。”
李元把靴子套在她腳上道:“快回去找我爹吧,穿上鞋子會走的快些。”
傻大妞因為被男人摸了腳,腦子裡嗡嗡的,也不知身在何處,慌裡慌張地跑了,這一口氣便跑了數裡路,然後才忽地頓下腳步,回頭喊了聲:“木二.”
沒人應。
“木二!!”
真炎雪喊起來。
可還是沒人應。
她一跺腳,道了聲:“壞了,我把木二丟了。”
而另一邊,李元看著飛奔跑掉的傻大妞,雙眸裡顯出若有所思之色,他一直在觀察這姑娘,畢竟這姑娘是通向“不朽墓地”的鑰匙。
路道對麵則很快傳來腳步聲,那是官差和混混的組合。
李元起身,也不待這些官差混混吐出他不喜歡聽的話,身形如風,直接一拳一個.
然後,他隻留個領頭的,和對方好好聊了會兒天,讓對方理解了“他不喜歡被打擾”,然後又在確認對方真的明白“他是被迫動手的,以及之前那個胸口塌了的混混其實隻是自己身體不好,在激烈運動中突發疾病”之後,這才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
官差和混混們哀嚎著,攙扶著正要離去,而遠處那肌膚蒼白的大妞雙手舉著塊巨石跑了回來。
那巨石大的有些誇張,便是成年男子也需得四五人才能勉力舉起。
官差和混混們嚇得一大跳,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真炎雪雙臂往後拉伸,宛如強弓弓弦挽到緊繃,又好像人形攻城投石車.
眼見著她手上巨石正要投出,李元急忙攔住她,道:“已經解決了,他們認輸了。”
真炎雪道:“都是你解決的?”
李元道:“太弱了。”
真炎雪眨巴著眼,問:“他們的強者呢?”
李元道:“似乎沒來.”
真炎雪開心起來,然後提議道:“要不,既然他們這麼弱,不如我們去搶了他們的部落。”
李元:.
真炎雪道:“如果他們真的都這麼弱,我.我們就去搶他們!”
李元:.
他凝視著這姑娘。
很顯然,這姑娘的思想正處於一種“樸素的弱肉強食”的觀點,就好像荒原上的豹子、老虎之類。
至於路數,沒什麼路數,無論是揮拳還是逃跑,都似是一種本能,而不存在練功的痕跡。
而更離譜的是,這姑娘對於“強弱”的觀念也極其樸素。
她根本不會去想為什麼這些人弱,而他卻不弱?
如果是正常人,哪怕隻是生活在這個世界最底層的普通人,都能夠意識到李元並不簡單,甚至不簡單到根本不像個老獵戶的兒子。
但真炎雪卻沒什麼意外,好像強就是強,弱就是弱,有啥好問的。
這樣特殊的身體,這種天然的力量,以及一種根本不是活在社會裡的行為作風,李元已經徹底肯定這姑娘來自冰族。
一葉知秋,在他腦海裡,冰族的印象也慢慢建立起來。
這和他穿越前玩過的某個遊戲裡的一個種族頗為類似。
這個種族就是生活在冰雪之地的野蠻人。
然而不同的是,真炎雪膚白貌美,腿長高挑,並不像野蠻人那般粗糙。
“你看什麼?”
真炎雪問。
李元道:“我們先去買繡花鞋。”
片刻後,兩人再度來到了小鎮。
鎮上的混混看到兩人都急忙避開,而那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則被同伴拉著躲入一旁的陰暗巷道裡。
真炎雪昂首挺胸,不屑地看著這些弱者,眼裡閃爍著充滿侵略性的幽幽光澤。
很快,兩人入了個鞋店。
真炎雪雙目圓睜,看著鞋店架子上的一雙雙鞋,一副“哇,這是什麼寶貝”的模樣。
然後在試了一雙繡著牡丹的繡花鞋後,她更是開心地走來走去,不時看著自己的鞋子,喃喃著:“好漂亮,好漂亮”
李元問:“多少錢?”
“五十文錢。”賣鞋的是個中年女人。
在看到李元猶豫後,她急忙又道:“你瞧這手藝,這牡丹繡的多好,五十文錢肯定是值的。再說了,穿在你家女人腳上這麼漂亮.”
真炎雪道:“我不是他女人,我和他隻有一點兒熟。”
中年店主嗬嗬笑著,道:“兩位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真炎雪不理她,轉而小心地挪步,宛如母老虎般後退,繼而湊到李元身邊,忽地附耳小聲道:“我看她挺弱的,不如我們不給錢,直接搶了吧。你有沒看中的鞋子,一起搶了帶回去。”
李元急忙支付了五十文錢,然後拉著真炎雪走出了鞋店。
一出店,真炎雪就生氣了。
“為什麼不搶?
為什麼要給錢?
你就這麼喜歡浪費錢嗎?”
“小雪,你不知道,這裡是有強者坐鎮的。”
“有多強?”真炎雪不太信。
她之前一直在山裡,今天難得來鎮上,這就如老虎入了驢子村,剛開始看著驢子覺得這貨是不是挺厲害,可看久了,她就發現這些驢子弱的可憐。
既然弱,那她從弱者手裡搶點東西又怎麼了?
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麼?
李元道:“你看我強不強?”
真炎雪想了想,道:“應該還行吧。”
李元道:“真正的強者一根手指能碾死我.”
真炎雪嚇住了:“這麼可怕?”
可旋即,她又露出狐疑之色,道:“是不是你太弱了?”
李元道:“回家了掰手腕。”
旋即,他解釋了怎麼掰手腕,真炎雪頓時產生了興趣。
也不等回家,這姑娘就猴急地要立刻掰一掰。
啪!
一隻手落在岩石上。
啪!
手再度被落到岩石上。
啪啪啪啪!
手連續地被砸到岩石上。
真炎雪抖了抖手,震驚地看著對麵的少年,道:“你的力氣不小啊,都快趕上我們族裡的男人了.”
然後她又道:“看來真的有強者,否則你就算輸了錢也可以搶回來。”
說完,她長歎一口氣,好似搶劫的美好願望被打破了。
李元也是暗暗舒了口氣。
此情此景,已經讓他意識到,若是這次他沒及時出現,怕不是沒多久雲山道邊境就會傳來“可怕女賊橫行霸道,無人能敵,眾多家族邀請唐門出麵協助圍剿”的消息了。
難怪《冰河緣記》裡,那位神木殿的六品說他的力氣還不如他婆娘。
那位六品是看不到數據的,但李元卻能看到。
這真炎雪單靠身體素質已經達到六品水準了,那那裡是影血被凍結的六品能匹敵的?
忽地,真炎雪擔憂道:“木二,我們會不會被搶?”
李元道:“那些強者都是講規矩的,而且他們可看不上咱們這些東西。”
真炎雪抬腿,秀了秀美腿,又將繡花鞋左踩右踩,道:“可是這鞋很漂亮呀,他們為什麼會看不上?”
“因為那個鞋店就是他們的,他們不需要搶。”李元隨口解釋著。
真炎雪好奇道:“可是,他們明明可以直接搶錢呀,為什麼還要賣呢?”
李元耐心解釋道:“因為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不重要,他們看不上。”
“那什麼重要?”
“我也不知道。”
“他們如果這麼厲害,會不會搶我去給他們生孩子?”真炎雪忽然擔心起來,“畢竟我應該還挺好養的,我娘說我臀兒大。”
李元:??????
“你老家那兒經常發生這事?”
“如果打起來就會,強壯的男人看中隔壁部落的年輕女人,當天搶回去就睡了。畢竟,這麼一來,他們部落就能多一個女人生孩子,而我們部落就會少一個女人生孩子。”
“你老家的路子挺野啊”
“野嗎?”
“野”
“你們好奇怪。”
“怎麼奇怪了?”
“明明可以靠實力搶,卻非要賣錢。
明明可以搶女人生孩子,卻非要維持著和平。”
“奇怪的是你老家好吧。”
“木二,家裡還有錢嗎?我還想去縣裡逛。”高挑少女思維跳躍,在確定這裡沒有大危險後,眼裡閃爍著光,想著要花錢。
兩人一路聊了起來。
而李元有的是耐心,他並沒有冒昧地去問“族裡”的事。
他要先成為這少女的“熟人”,然後再說。
在去往西極和看到真炎雪之前,李元認為這個世界的力量就是影血的力量。
影血是力量源頭,而玄奇的念頭則是調動力量的方式,這些念頭的形象化則是祖籙。
說白了,祖籙就是念頭。
隻不過,隻有特定的念頭才能調動特定的影血,從而發揮力量。
可西極永夜的“影血冰凍”,以及真炎雪這天然的軀體強大,卻讓李元意識到.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麼簡單。
再仔細想想,鬼域其實亦是一種力量,隻不過是他從未了解也從未掌握的力量。
諸多念頭閃過,但李元的手卻沒停著。
哚!
哚!
哚!!
劈柴聲傳來。
李元和真炎雪比賽劈柴般地在飛快剁著柴火。
可真炎雪哪裡會是李元對手。
她完全是靠蠻力劈柴,而李元的刀技卻強的匪夷所思。
他的斧子如流水般刮過那些柴火,使得成人大腿粗細的柴木散列成根根手指粗細.
不一會兒功夫,李元身後已經堆積了如同小山般的柴火,且每一根都近乎藝術。
而真炎雪身後才堆積了一點兒,且歪歪扭扭。
長腿少女生起氣來,在角落暗暗捏著拳。
不過,她不是生氣“男人居然不讓著女人”,而是在嘟囔著“我還是太弱了”。
可生氣的同時,她眼裡還有一絲隱晦的開心,好似在說“這個男人還不賴嘛,似乎真的比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