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分到三十四個的時候,這分身似乎到了極限。
三十四個李平安飛空而起,在殘陽下居然還落下斑駁的身影。
李元看著這些影子,心底有些古怪。
兒子這源自“天生影血”的手段,他還是沒瞧明白。
不過,沒瞧明白也沒關係。
反正兒子不是他對手。
他掃了眼兒子的數據,這數據是“3010~7880”。
這般數據,若是再配一把他鑄造的靈器,那就是真正的四品之下第一人了。
想到兒子居然和他已是同一境界,李元心生感慨。
他再掃了一眼自己的數據,隻有“4530~69496”。
而他最初在五品之時,也不過才“2600”的數據。
這“2600”竟是比不上兒子的“3010”。
天才,就是天才啊。
李元暗暗讚了聲,這是已經青出於藍了。
他思緒轉著的時候,半空的三十四個李平安夜跟著轉了起來。
隨之轉動的,不僅是李平安,還有刀。
滿天的李平安持著刀,化作刀輪旋渦,瞬息臨地。
還未臨,便已是狂風大作,百丈之地如十年大旱,裂痕儘顯。
石崩,地裂,便連光都被這旋渦刀光給擋開了,而顯得中央的李元沐浴在黑暗裡。
李元抬起梧桐枝,也沒有什麼動作,也沒有什麼誇張的幅度。
他的樹枝很安靜,安靜地根本不像刀法。
但這樹枝卻是直接點向了那刀光旋渦的最凶猛最暴烈的中心。
嘭!!!
漫天浩大的刀陣被區區一根樹枝輕輕點動,便摧枯拉朽地粉碎了。
狂暴氣流到處亂竄,將周邊樹木岩石全部切的粉碎。
李平安沒看明白。
畢竟,他和那根樹枝距離還很遠,否則.他就會看到一片海。
寧靜的刀氣繾綣起伏,形成了大海。
他的刀陣,不過是河流而已。
河流的流水,如何抵擋深海的海嘯?
李平安見刀氣被破,竟是不跑不逃,因為他知道.跑不了逃不了。
他身形拉出殘影,一晃就到了黑衣人麵前,抬手一刀驟然加速。
可刀光浮動之間,這一刀又不似一刀,而似許多刀
李元的梧桐枝一點。
這許多刀的幻景就消失了。
一刀便是一刀。
李平安開始跑動,他邊跑邊出刀。
刀無處不在,淩駕於黑衣人周身。
好像這黑衣人被置身在了柳林之中,承受著無數柳條的拂動。
他四麵八方都是柳條,故而四麵八方也都是刀。
刀中氣血之力澎湃縱橫,交織成了血氣羅網。
而這羅網又能束縛其中敵人的行動,使得他無論動用什麼手段,都會慢上半分。
李元感到了這種束縛,心中暗暗點頭,但體內血液流轉,瞬間將血氣束縛輕鬆燃儘,然後一刀揮出。
刀出,李平安炸開,但這炸開的隻是他的一道“分身”,他的真身狂退,一瞬間拉出殘影落到十多丈開外,身形微弓,警惕無比地看著麵前的黑衣人。
然而,他退了便退了,李元也不追,隻是左手繼續勾了勾。
李平安雙目興奮,宛如野獸般,嘶吼著問:“你是誰?”
李元甕著嗓子道:“你爹。”
李平安一愣,他眼中的興奮全部被置換成了殺氣。
他沒再回話,而是重新回刀入鞘。
然後看定李元,再拔刀。
這一拔刀,許許多多個李平安竄了出來。
這些李平安如電光往前衝出,他們就好像在一秒之內的所有李平安,這些李平安被更快的攝像頭所捕捉,從而一一定格在固定的時空中,維持著一種連續的卻不同的姿勢。
換句話說,無論誰麵對這樣的出手,都需要再一瞬間麵對數十個李平安的疊加出手。
這和在半空的刀陣不同。
半空的三十四個李平安,便是三十四個李平安。
而此刻的,卻是三十四個平安,成了一個李平安。
換句話說,此時的李平安或許隻表現出了“7880”的戰力,但實際上卻是已經把這戰力用到了極致。
他被激怒了。
然而,就算是怒而出手,還是沒用。
李元平舉起梧桐枝,便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一個個李平安在梧桐枝前炸開,消散。
李平安不服,繼續出刀。
李元隻是抬著樹枝,將他這最強的刀術破開,同時還趁機打了個哈欠。
李平安終於停手了,他懂了
“我輸了。
閣下之強,已遠勝過我。
想必,閣下就是這許多年一直在看著我的那一位吧。”
李平安淡淡道,“隻是.閣下強則強矣,為何要拿我亡父開玩笑?
隻恨我李平安修煉時日尚短,否則.便是閣下又豈是我對手?”
他傲然地昂首,即便敗了,依然狂意昂昂。
李元摘開麵具,換了正常嗓音道:“哭包兒,我真是你爹。”
李平安冷哼一聲,雙眼卻禁不住看去。
這一看,他就陷入了沉默。
他想說“閣下是化了陰妝吧,彆以為我不知道”,但稍稍用下腦子就知道“這種層次的高手根本用不了陰妝”。
然而,世上惡鬼道具何其之多。
李平安不屑道:“閣下也是強者了,為何非要冒充亡父?”
李元挺滿意兒子的警惕,於是他又說了不少隻有父子間才知道的事,同時又把自己出現的目的告訴了他,並且還說薛凝沒死,此時正在雲山道等著一家團圓。
李平安這個大男人聽著聽著,頓時雙目發紅,虎軀微顫,激動的淚水從眼中流下,他一邊抬手擦淚,一邊喃喃著“太好了,太好了”。
李元繼續道:“你既已入了五品圓滿,那四品之路靠曆練可至,也不必一直待在神木殿了。
去配合你瑤姨,讓你妻子妻女一一出殿,去雲山道和你母親團聚。”
“老師那裡”
“我自會處理。”
“可大戰在即,我李平安又豈是”
嘭!
李元一個暴栗打了下去,怒道:“你母親身子不好,現在不回去,什麼時候回去?!”
李平安這才沒了氣,應了聲:“哦兒子知道了.”
說完,他道:“爹,你怎麼這麼厲害?”
李元道:“你是我生的,你厲害不也是遺傳的我的?”
李平安道:“你的白發?”
李元道:“破入五品,返老還童。好了,臭小子,彆廢話了,趕緊回去,作好安排。
安排好之後,你先去一次你瑤姨的莊園,我給你重鑄把兵器,然後你拿著新靈器,帶著你妻女速速前往雲山道。
記住,隻將妻女悄悄帶出,彆帶多餘的人。”
李平安點點頭,然後舒了口氣道:“這許多年來,父親是不是常常看我?”
李元道:“我才來的,之前可沒看。”
李平安愣了下,道:“不是?”
李元想起剛剛兒子說的那句“想必,閣下就是這許多年一直在看著我的那一位吧”,不禁皺起了眉。
他問:“那個人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在看你?”
李平安道:“就剛剛在我遇到父親前,那個人還在看我呢。”
“現在呢?”
“現在沒看。”
“你沒讓你師父幫你找一找?”
“讓了,我師父還找青殿主,甚至後來還找了其他勢力的四品強者。
可是所有人都說我想多了。
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感到那個窺探者。”
“速去速回,爹送你們回雲山道。”李元神色凝重,因為他也沒感到那個窺探者。
他略作思索,越發覺得這裡危險,又道,“多和你瑤姨碰碰時間,趁你安排的這段日子,爹去接你三娘和四娘。”
好事多磨,這一安排就安排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園天府邊界.
一處荒蕪之地,停著輛馬車。
車廂寬廣,裡麵坐著個俊逸神飛的男子,還有三名美貌的婦人,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禦車的,則是個麵目平平無奇的布衣女子,可若細心觀察便能發現這布衣女子易了容.
而等得片刻,遠處塵沙飛散的山穀拐角走出一道身影,那身影黑發披肩,左手右手各扛著個美人。
左側的美人一襲白衣,麵容極美,國色天香;
右側的美人嬌小玲瓏,一襲黑色禮服,領口繡著淡粉的含羞花序,
兩女隨著男人的奔跑,而一晃一晃著,但卻顯然都昏迷過去了。
這男人正是李元。
這一個月的時間裡,他費儘千辛萬苦才在外找到了崔花陰和景水香。
他先禮後兵。
怎奈,他的這兩位婆娘都選擇了留在神木殿,甚至景水香還要聯係姑雪見,試圖讓青瀚城自證清白。
形勢緊急,李元也無法過細解釋,便直接打暈了兩女,然後奔了出來。
若是平時,他會尊重兩女選擇。
可這種時候,他不想尊重了。
因為他若尊重兩女的選擇,兩女就十有八九會喪命。
這般的風暴裡,兩女都是神木殿長老層次的人物,都是頂在前麵的人物,她們不死,誰死?
更何況,兩女中的崔花陰身份特殊,乃是曾經的陰妃。
若是她在,十有八九某一天會對上天子,到時候會如何?李元不敢想象。
所以,他乾脆從根兒上把這未來的禍事給掐斷。
待到飛身上了馬車,李元把兩女交給了瑤玨,然後道:“我禦車,你到車廂裡去。她們的兵器先收起來。”
“是,老爺。”
瑤玨接過昏迷的崔花陰和景水香,又暗暗吐了吐舌頭,道:“小姐,四娘,你們可彆怪老爺”
而另一邊的三女卻對李平安癡迷的很,腆著肚子的孕婦道:“早想和李郎遠離是非之地了。”
另外兩女也紛紛說著類似的話。
“李郎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我永遠和平安哥哥在一起。”
而待到李元掀簾查看,三女又盈盈道:“公公。”
然後又除了那孕婦,其餘兩女又拉著自家孩子道:“叫爺爺。”
男孩女孩約莫四五歲大,此時好奇地眨巴著眼,喊著“爺爺”。
然後女孩又問:“娘,我們還能回來嗎?”
男孩則小大人似的道:“聽說爺爺乃是天下聞名的鑄兵師,不知能不能給孫兒露兩手?”
李元笑了笑,道:“能,都能。”
他放回簾子,身形隨意變化,一揚馬鞭,馬兒便往遠而去。
而在馬車附近,十多隻飛鳥飛散開來,這些飛鳥連同李元構成了一塊範圍數百裡的感知區域。
李元禦車儘可能避開城鎮,而遇到無路可走時,他直接抱著馬車飛起,飛到對麵路上再放下
當晚,景水香先醒了過來。
她喊著:“李元,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元道:“你相公!我不能看著你死,隻能把你帶走!”
景水香道:“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你.”
李元問:“我是怎麼擊敗你的?”
景水香找不到兵器,氣地跺腳道:“你偷襲!”
李元道:“等會兒停車了,我們再打一場,你隻要能碰到我一下,就算我輸。我輸了,就讓你回去。”
再一會兒,崔花陰也醒了。
她看了眼瑤玨,又看了眼對麵正眼生怒火的景水香,再看看李平安,以及身側柳六雪等世家女,也不掙紮,隻是嘴角勾起清冷弧度,淡淡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你便是如此共此時麼?”
李元道:“我問過你,我說我想去打獵,但你卻不願隨我一同,所以我留你在神木殿,但現在卻不同了。”
“你還是希望我去邊荒之地與你生活。
青瀚城勾結蓮教,沒有人會信的。”崔花陰緩緩搖頭。
瑤玨道:“小姐,我信。”
崔花陰道:“姑小姐不怕辜負雪見殿主嗎?”
李平安忽道:“三娘,四娘,我也信。”
崔花陰詫異了下,然後道:“你爹必是告訴你說你娘沒死,所以你才願意相信。”
李平安搖搖頭道:“你錯了,三娘.我爹完全沒有說謊的必要。”
“為什麼?”景水香問道,此時她嬌小的軀體裡充滿了毀滅的氣息,一種即將要爆炸和爆發的感覺正醞釀著。
李平安苦笑道:“三娘,四娘,你們是還沒真正地和我爹打過,對吧?”
景水香道:“你爹難道還能擊敗你?”
李平安道:“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我爹在十四年前是怎麼虐我的,現在還是怎麼虐我,而且我根本沒有看到我爹真正的實力。”
“怎麼可能?”嬌小的充滿毀滅氣息的黑禮服長老震驚了。
崔花陰則雙目露出思索之色,道了聲:“李元,你到底想乾什麼?你告訴我,說服我,我就和你走但你若說服不了,就算你本事通天,也隻能強行帶走我。”
李元道:“明白明白,水香你要打一架,花陰你要我和你交底.那行,等馬車過了雲山道地界,我們一樁一樁來。”
景水香抱胸,擠起小小的胸口,火爆脾氣道:“你雖然是我相公,但最好還是快點!”
李元對家人永遠充滿耐心,他笑道:“好的,娘子,莫要生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