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智子烏鴉”小琞的存在,李元終於把視野投到了隔壁的仙域之中。
他開始一日一日地傾聽小琞傳回的信息。
人種果,幽熒草,燭照花,便是生命古殿、太陰古殿、太陽古殿中藏著的三樣至寶。
得其一者便可得大氣運,分彆於人魂、地魂、天魂修行之中一馬平川,毫無阻礙。
說句神靈,也不為過。
剛開始的時候,李元覺得他的天賦便是人種果的力量,畢竟太像了嘛。
可隨著他的傾聽,他卻越發覺得自己的“天賦”是不是太弱了?
畢竟小琞傳回的信息裡,說若是吃了“人種果”那便真真正正地可以一日百悟,便是舉手抬足也會頓悟到強大的力量。
一旦悟出,便可精通。
對凡人來說,宛如登天般困難的修行之道,對吞吃了“人種果”的存在來說,卻是平坦無比的康莊大道。
這完全不符合李元自己的認知。
因為他自己知道,他的修行雖然比常人便捷了許多,可絕對沒到“舉手抬足就能頓悟強大力量”的地步。
遠遠沒到!
那說明,要麼是古書記載誇大其詞了,而這就需要去了解古書的來曆,了解這書究竟為何人所寫,但年代已久,怕是很難弄清楚了;
要麼就是他的“天賦”其實並不是“人種果”,這一點更加符合他的自我認知。
他連三座古殿都是從小琞這邊聽到的。而三座古殿又至少有三萬年沒有出世了。他一個穿越者,又怎麼可能去把生命古殿裡的“人種果”給提前吃掉?
可是,這天地間會有兩個效果極為相似的“天賦”存在麼?
這對李元來說,又是個謎。
他忽地想到那一日在閻姐孽鏡裡看到的過往,陷入了漫長的思索。
東海仙域的核心“新聞”就變成了對那一座出世古殿的探索。
李平安因為分身還能變成“獨立三品”的緣故,成了太玄宗的香餑餑。
太玄宗一邊在尋找那位隱藏著的西極神靈,一邊則是用天材地寶“澆灌”著李平安,以期他派出更多的分身去儘可能探清古殿的虛實。
而五靈盟那邊並沒有李平安這種存在著“天生天賦”的怪胎,但他們有代價高昂的傀儡,那是五靈之一的傀靈宗的傑作,那些傀儡的原理並不清楚,但其本身力量卻已達到了半步三品,加上本身的一些特製,而可以去進行探索。
因為李平安變得重要的緣故,整個兒外來勢力也因此得了好處。
靈鎮的核心地帶也開始慢慢容許少數的外來者進入。
而之所以太玄宗,五靈盟敢進行長時間的試探,而不是急急匆匆地進入,是因為他們發現這出現的不知名古殿越發地穩定了。
古殿周圍那一層“破碎虛空”般的黑窟窿讓他們認識到這個世界果然如古書記載,有著“表裡”兩層的世界。
表麵的世界,就是他們的世界。
而內裡的世界,則是一片破碎,不過這很正常,因為這種破碎符合他們所認知的“創世觀”。
混沌生陰陽,陰陽誕外物。
而若是陰陽重新融合,那便是強行逆轉,萬物自會湮滅,可越是靠近那最初的混沌,便越是能見到曾經強大的力量,擁有前所未有的機緣。
古殿,便是這機緣之一。
他們費儘心思,想讓祖地陷入“陰陽大同”,便是此目的。
那麼,這“裡世界”自然就是“沉睡”的混沌。
天地演化,總有那麼些混沌之物沉睡在某處,而未曾因陰陽造化萬物而湮滅於世間,三座古殿便是如此。
這一波,其實算是“舊日重現”了,算是“在時空裡挖呀挖呀,然後把過去的那些可怕的老古董給挖出來了”。
破碎的虛空,當然可怕,其上產生的強大引力便是連四品都無法飛過。
隻是經過其上的天空,就會被強行吸入,屍骨無存。
而此時,古殿的“越發穩定”便體現在“破碎虛空”的彌合。
黑窟窿的範圍越來越小,而這不知名古殿卻未曾因此退到“裡世界”去,反倒是慢慢地變得穩定,有一種從“裡世界”長到了“表世界”的感覺。
在這個過程中,超大量的靈氣則成了“填補黑窟窿”的代價。
靈氣濃鬱到了一定程度,就呈現出紫色。
故而,在東海仙域裡修行的弟子,以及那些凡間小國的百姓,常常可以看到紫氣橫亙於東方天空,卻又很快湮滅。
這種消耗是極為巨大的,放在過去肯定不行,可現在卻是無妨,因為東海仙域的靈氣正以誇張的速度暴漲。
次年
臘月。
玉京,皇宮。
太子姬勇和二皇子姬賀正行走在黃牆間的道路上,去向父皇請安。
這兩人並未如人皇那般擁有可怕的力量,隻是資質中上的武者。
如今,兩人皆是十九,且幾乎同時達到了五品的層次,這兩人修行的自也是皇室姬姓一脈留下的功法。
人皇終究流著姬家血脈,當然不會讓子嗣去修行他法。
嬴皇後,以及鶴妃也曾悄悄地問過這位人皇,若是四品後斷了又該如何?
人皇隻回了三個字“斷不了”,再多卻又不解釋了。
十九歲的五品,放在過去那是震驚天下的妖孽,便是放在現在也算天才,可姬勇姬賀這兩人卻是在皇室頂級資源的培養下才達到如此層次的,如此實在沒什麼好稱道的。
姬勇敦厚,姬賀風流,兩人站在一處,也是個性分明了。
但這一路上,兩人卻又一樣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戰戰兢兢。
行經皇城大道,兩人看到一整個官員家族被誅了全族,那菜市口的磚瓦裡都滲滿了鮮血。
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
兩人想著,來到殿門。
殿堂裡,光線陰翳,三十六歲的人皇宛如一尊魔神的雕像,坐在九龍龍椅上托腮沉思。
三十六歲,對於哪怕是太子和二皇子來說,都隻是“幼年期”,因為他們的壽元已經達到了三百歲,這便是才走過了大約十分之一,更何況之後他們還會踏入四品,壽元達到五百年。
可人皇,卻莫名地有些蒼老。
兩人忙上前請安。
“兒臣姬勇參見父皇。”
“兒臣姬賀參見父皇。”
說著,兩人分彆取出書卷,恭敬遞出。
這本就是他們最近做的功課,也是人皇點明了要叫他們寫完拿來的。
而一側的內侍馮雲卻不敢直接去拿,而是小心地看了一眼宛在沉睡的人皇。
氣氛壓抑無比。
空氣都好似凝固了。
太子河二皇子維持著雙手遞卷的姿勢,不敢動彈。
而就在這時,門外卻是風風火火地跑來一道身影,聲音遠遠地從風裡飄了過來。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青春靚麗的少女從外跑了進來。
她的聲音也撕破了此時凝固的空氣。
馮雲悄悄舒了口氣。
而人皇也終於睜開了眼,他越過太子河二皇子看向遠處的少女,笑道:“是小真啊。”
少女跑到台階前,行禮道:“參見陛下!”
然後宛如機關槍般地繼續說道:“今日是陛下生日,所以我特意做了陛下最愛吃的點心。”
說完,她變戲法般地從身後掏出一個餐盒,然後笑嘻嘻道:“是桃花酥。”
太子,二皇子,甚至馮雲都傻了傻。
為什麼陛下會喜歡吃桃花酥?
人皇笑道:“到朕身邊來。”
李真跑過去,把餐盒就放在龍椅上。
人皇居然真的取了一塊吃了起來。
他完全可以不顧任何禮節,因為這片大地上沒有任何人能拿他如何。
他抓起桃花酥吃了一口,身形猛然凝固了下,然後笑著將整個酥吃儘。
這根本不是小真做的,而是謝太後做的。
謝太後從前就喜歡做桃花酥給父皇吃,而她已經很久沒做過了,身為人皇也很久沒吃過了。
顯然,這是小真去纏著太後親自下廚,然後才得了這一份酥。
心思難得了
“好吃嗎?”李真背著手,探著頭問。
人皇完全無視殿裡的其他人,而是笑著問:“要什麼賞賜?”
李真嘀咕道:“陛下,馬家那貪官殺了就殺了,可是高家卻有點冤呢。”
馬家,就是太子和二皇子來時看到的在菜市口全家問斬的那一家子。
高家,則是明天問斬的一家子。
前者取死之道是克扣了一些賑災糧食,從而被發現。
如今中京繁華,但中京之外,便是有暖雪的取天補地之法,卻也已然無力救濟荒蕪的農田。
要知道,過去隻是各地存在著鬼域,而現在卻是天下鬼域皆一統,肉田如春筍雨後越來越多。
肉田成全了武者,卻奪了農田的肥沃。
武者可以吃肉田中的肉,但普通人卻無法承受這些妖獸肉中濃鬱的血氣。
中京中武者雖多,但卻是彙聚了幾乎全天下的英才。
而放在一個家族中,能覺醒影血的終究是少數。
剩下的,自然要吃飯。
如今中京之外甚至流傳“糧食更勝金銀”的誇張傳聞。
作為負責賑災糧食轉運的官員便是不想著自己,也要考慮家人,在自以為不會出事的僥幸心理爆發後,便克扣了“一點點”賑災糧食,用以囤積在自家糧倉。
可就這麼“一點點”,讓人皇勃然大怒,然後全家問斬。
後者,則是因言獲罪,為的也正是馬家的事。
高家人進諫,隻說了句馬家罪不至死,或會對陛下名聲有所影響,然後又暗示若是真要懲戒,或許可以用更隱秘的方式,而不必大張旗鼓地在菜市口滅人全族。
實話說,高家這並不是什麼大逆不道之言,反倒是有幾分真心為皇朝考慮的念頭在裡麵,畢竟自人皇上位,滅殺高級官員一族之事從未有過。
若有,那便是開了先河。
一開先河,那所有的高級官員,所有的世家,都會對人皇變得“敬畏”。
人皇固然不在乎,可到了如今,不少高層的人都隱隱知道.人皇或許壽元並不長。
人皇固然無畏,那人皇之後呢?
鐵血君王的霸道,即便不會報應在當世,卻也會報應在死後。
世間動蕩,若是權力中心再震蕩,未必是好事。
然後
進諫的高家人就被人皇下令抄家,滅族。
顯然,有不少家族悄悄地找了這位中京郡主,來幫了說情。
而中京郡主就真來了。
事情原委便是如此。
此刻,人皇聞言卻也是瞬間明白了因果,這次他沒有立刻答應。
他見過中京外的白骨如山,見過中京外的人間地獄;
又知道一切之因就在腳下那團依然在融合的陰雲中;
他期盼著人族變數的到來,然後扶持那變數,看是否能夠開萬世基業,卻又卻未有所獲,根本就沒有變數。
他的頭越來越疼,有時候甚至無法做到清醒,他的情緒越來越極端,對那些膽敢克扣賑災的官員深惡痛疾。
因為他知道那官員的一點克扣便會帶來無數效仿,也會帶來無數本不該有的屍骸和慘劇。
所以但凡有了口子,他就要堵上;但凡有人敢去做,他就敢去殺;求情的一律殺,他不僅要殺,還是要光明正大的殺,讓所有人都看到,這樣所有人才不敢再去做。
可是,真的有人會感激他嗎?
不會的。
世家不會,官員不會。
百姓會嗎?
百姓也不會。
百姓隻會知道天災人禍,皇帝暴虐。
可那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