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便是半年過去了。
期間,眾人約莫每兩個月進出古殿一次。
四分之一的時間花費在路途上,四分之三的時間花費在消化上,真正在畫前參悟也隻有兩天而已。
而“最終的時間截點”也已經到了。
因為距離天地大變頂多便剩下一年半載,這個時間正是一個相對穩妥的能夠從東海仙域趕到如今西極神墓的時間。
換句話說,如果現在不離開,那麼.或許便是“生死兩條道”,要麼突破二品,或者去賭天地大變後自己沒事,要麼就隻有死亡了。
可誰都知道,靈氣若是消退,陰陽若是全無,那哪裡會沒事?
中京已經傳來了更多的消息。
那武者盛世的皇都,已經連一塊九品肉田都很罕見了,而武者們的境界更是開始跌落,大批大批的偷渡者出現在了東海之上。
那些武者瘋狂地往東海趕來,就好像退潮後的魚兒蝦兒在拚了命地往大海趕去。
就連趙純心都已經逃了過來。
可“東海仙域”並不是大海,而隻是一個水窪塘。
很快,這個水窪塘也會失去水。
如果沒有了水,便是諸如“鯨鯊”之類的海洋霸主也活不了。
體型越大,死的.越快。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李元立刻開始行動。
他要安排第二批人去往西極神墓。
他如今的塌上隻剩下兩人:白心玄和螢濯妖。
夫妻絮語半宿。
白心玄拒絕了西去,她已如癡似狂,她不甘心,明明距離“二品”就隻有半步之遙,明明她已經看到了那些輔助人魂突破的“畫”。
這才半年時間,她就感到進步了不少,剩下的一年半,她一定可以突破!
隨後,則是螢濯妖。
李元對這位小侍女道:“你也去神墓吧,大變將至,我要做的事有很多。
屆時瞬息萬變,任何事都可能發生,我自顧不暇,更難顧上你。
真要見麵,我還能去神墓將你喚醒。”
螢濯妖一言不發,隻是用嬌美的臉頰貼在李元身側,柔聲道:“我隻隨著公子,公子去哪兒,我去哪兒,我絕不會成為公子的累贅。”
李元知她素有些神通妙法,於是沉默了下來。
螢濯妖又道:“而且我從北鬥那邊知道了許多事,在天地大變之時,一定能夠幫到公子。”
她緊緊地抓著李元,生怕李元趕她走。
次日一早。
李元又尋了李平安。
尋到的時候,李平安竟剛剛突破人魂二境。
這位少時飛揚跋扈,此時老成持重、雙鬢花白的男子在突破後也顯出一分喜色,在看到李元到來,他歡喜道:“爹,我突破了,這畫玄之又玄,看的時候雖然很費力,但一旦消化完成,我真有一種靈魂在被修補的感覺真的很有用。”
李元看著李平安興奮的模樣,欲言又止,轉而輕輕咳嗽了聲,道:“已經到最後的關頭了,現在不去西極,怕是在大變到來前就到不了了。
兒子,伱怎麼選?”
李平安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道:“當然是留下了。
爹,你是知道的。
靈氣若散,這片天地隻會越來越往後退,哪裡還能再有機會站到這裡?
這是這片天地最後的機會,也是兒子最後的機會。
兒子少時是天才,創造了不少修行奇跡,這一次.兒子依然會創造奇跡。”
他眼中閃著光,久違的光,熾熱而明亮。
李元心中千言萬語,但他又知道有時候修行就是靠一口氣,這一口氣不能斷,他無法去打擊兒子,畢竟他也無法確定回到神墓是不是“苟延殘喘”。
與其“苟延殘喘”,那還不如“拚死一搏”。
他若此時強迫李平安回去,李平安說不定會恨他一輩子。
更何況,李平安早就獨當一麵了,他有自己的思量。
李元隻問:“那些畫裡,你看到了什麼?”
李平安略作思索,搖搖頭道:“不知道。”
然後又道:“玄之又玄,略微觀之,就感覺頭腦發漲,靈魂顫搖。但隻要忍過去,便會感到一種舒適,好似靈魂都變得更強大了。”
李元明白,這是因為兒子看不到那些人的人生,但靈魂卻本能地感到了一種龐大的湧入。
孱弱的靈魂,第一次見到這般浩大的蒼生百態,人間春秋,自是會生出牧民初見滄海時的震撼。
李平安笑著道:“爹,我知道您老人家求穩,可天下人哪有不死的?
兒子寧可死在求道的途中,也不願去那陰森的墓地苟活。
說不定.
說不定這一次還是兒子領先,先去看一眼二品的天上,有什麼樣的風景,然後再回來告訴您老人家。”
他鬥誌昂揚。
李元深吸一口氣,拍了他後腦勺一下,道:“臭小子,這還沒突破呢,就已經嘚瑟起來了?”
“哈哈哈!”
李平安仰天大笑,一掃老成的氣息,明明白發兩鬢,卻好似繞了一圈兒,又變成了當初的少年,他繼續嘚瑟道,“天不生我李平安,武道萬古如長夜!
我,李平安,還沒成為天下第一刀呢。”
“天下第一刀”這個久違的詞彙闖入李元耳中,這喚起了他百餘年前的回憶。
那時候的小男孩還是個拄著木刀的哭包兒。
他摟了摟兒子肩膀,道:“好!!”
隨後。
李元又詢問了夢杏仙,寒逢,小琞。
前兩人是不願返回神墓的。
而三個“樹姥姥小琞”和二十六個天魂小琞則是準備了海量的天火靈石,開始準備返回西極,這半路上能突破就突破,不能突破也就算了。
然後,李元又問了問一些老友或是熟人。
如果願意的,他也毫不介意這些朋友去西極神墓躺下。
畢竟,歲月悠悠,長生之後,他總希望留一些可以陪他喝酒,陪他聊聊過去的人。
除此之外,他又開始甄選東海各個門派的天才,這些天才往往意味著本門的傳承以及無限的可能。
於是乎,第二批往西極神墓進發的隊伍也誕生了。
三個樹姥姥小琞,和二十六個天魂小琞領隊。
隊員則是祝斑,鐵殺,方劍龍,趙純心,閻牧,姑雪見,以及一批他們挑選出來的人,再加上東海仙域原本的二十一個天才。
這些天才中,境界最低的也是四品圓滿,而年歲相較於他們的境界卻是低了許多。
然後,他們會利用帶著的靈石來“續命”,出了月河灣之後,會繞道皇都去將小真,謝瑜以及她們的幾位親人帶上,一同前往西極。
如此算來,這一批人應該能在天地大變前趕到神墓。
皇都。
六十二歲的李真已是頭生銀發,她笑容依舊,從容無比,在庭中喝著淡茶。
當小烏鴉和她說了去往西極神墓之後,她便也答應了,因為她對未來依然好奇。
隻不過,當眾人開始尋找謝瑜時,卻發現謝瑜消失了。
從東海到皇都,還有小半年時間,李真便開始安排人手去尋找母親。
數日後。
第二批出發前往神墓的長隊從東海開動了。
李元送走了不少人。
真正留在東海仙域,還與他相熟的便也隻剩李平安,白心玄,螢濯妖,夢杏仙,寒逢了。
一種清冷的感覺油然而生。
大難或將臨頭,末世之變已在眼前。
天傾之下,再無僥幸。
李元決定儘可能地幫一下兒子和白玄心。
他並未隨眾人離去。
否則若求保穩,他也應該返回,然後去到神墓,安靜等到最後的時刻。
但儘管如此,他也已經定下,最遲最遲便是今年年末出發,然後快速趕往神墓。
第四次入生命古殿的行動開始了。
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地並不會是“畫”,而會是甬道更深處。
他們會遵循那“古神時代初期寶光須彌的地圖”,去到那標注的目的地。
螢濯妖在古殿遠處的高崖上,目送李元遠處,她輕輕舒了口氣,然後轉身離去
但這一次,她並未回到仙盟,而是繞到了一處偏僻之地,淡淡道了聲:“出來吧。”
話音落下,一道黑影閃出。
黑影落定,周身散發著淩厲氣息,這赫然是蟄伏多年的天皇。
天皇隱藏市坊,打探消息,然後他知道元帝這邊有一大批人離開了東海仙域,便也準備行動了。
天皇和白心玄等人不同。
白心玄等人頂多是在卡在三品巔峰數千年。
而他則是卡了足足數萬年。
當然,這萬年裡,他也曾以特殊的方式存在過,如今之所以能存活,並且重修到三品巔峰也隻是拜東海靈氣所賜。
嚴格來說,他是北鬥收下的“奴”。
所以,他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
他的活路隻有一條,那就是突破到二品。
此時他來這裡,也是為了跟隨前麵的人進入古殿。
之前之所以不這麼做,因為半空有天魂小琞巡查著,他根本無從靠近,可現在外麵雖然還有人值守,卻再也攔不住他。
天皇落定,看到螢濯妖,平視其麵,笑道:“螢姑娘,彆來無恙。”
螢濯妖冷笑一聲,說了句:“再好好看看。”
天皇一愣,再看時,卻是神色慢慢凝重,變化.
話分兩頭。
第四批進入古殿的人已經進入數日了。
眾人輕車熟路,一路前行。
初頗狹,多迷宮。
行走數日,豁然開朗。
血魔蹣跚,眾人隱匿,又有傀儡,分身,李元出手,故而有驚無險。
一周後,眾人抵達了繪製“畫”的石壁處,卻未曾停頓,而是繼續往深處而去。
古殿中沒有一絲靈氣和陰陽之氣,在這般情況下,就算是李元也感到很吃力。
因為這意味著,他每次滅殺血魔的消耗根本無法得到及時補充。
甚至隨著時間的變長,他的力量也開始隱隱被壓。
不過,這群人已經幾乎是此時這個時代能拿得出手的最強者了,一個個專心探究之下,自還是以最小的損耗,靠近那“寶光須彌地圖的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