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段知譽在重症監護室門口守了一夜。
他就那麼坐在旁邊的休息椅上,身體半弓著,腦海裡好像浮現出了很多個畫麵。
其實雲瑤是他帶回來了。
並不是他父母收養來的。
那時候他剛十四歲,難得星期天,父母帶他去遊樂園玩。
當時是假期,遊樂園裡擠滿了人。
人來人往中,他和父母走散了。
那時候通訊還沒有很發達,加上他年紀小,身上沒有手機,想找父母隻能去旁邊商鋪借老板的座機電話。
但他那時候貪玩,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趁著跟父母走散的機會想自由自在地玩。
他當時玩瘋了,整個遊樂園裡的項目他幾乎都玩了一遍。
從白天玩到黑夜,他才興致闌珊地去找旁邊商鋪老板借電話打給父母。
“老板你好,我跟爸爸媽媽走散了,我能借您的電話給他們打個電話嗎?”
他走過去,扮著可憐地看著老板。
老板一瞧他,誒了聲:“今天真是稀奇了,怎麼那麼多小孩跟父母走散?”
他愣住:“誰也跟父母走散了?”
老板下巴微抬,指了指蹲在旁邊的小姑娘,“就是那個小姑娘,在你來前十分鐘跟我說,她跟媽媽走散了,想找媽媽。”
他看過去。
那是個看起來很小的女孩。
那時夏夜,燈火通明,晚風拂來,她穿著鵝黃色碎花長裙,兩邊紮著魚骨辮,蹲在小攤邊,雙手抱著膝蓋,整個身體蜷縮成小小的。
她看起來很瘦,也不知道是因為跟媽媽走散難過還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她臉色看起來很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倒。
按理說,他一向不喜歡多管閒事。
但那天他很奇怪。
或許是對方比他又瘦又小,又或許是那天的晚風讓人清爽,他那青春期裡對小女生的小小保護欲攀升。
他買了瓶水走過去遞給她。
她神色微怔,緩緩抬起那張小臉。
他錯愕。
那張小臉的臉色比他剛看到的還要白,麵色看起來很虛弱,眼眶很紅,看著他的時候那雙圓潤的眼睛裡瞬間滾下了淚水。
他當時哪見過這陣仗,慌得不行,想安撫她,可自己嘴笨,也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最後他隻能替她把瓶蓋打開,說:“我幫你找媽媽吧。”
那是他第一次承擔起了照顧一個比他還小的小孩。
原以為她會有警惕心,不會跟他去找媽媽。
沒想到她隻遲疑了幾秒,就接過那瓶水起身走近他。
她不說話,隻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以為她是啞巴,也沒說什麼,跟老板說了聲後就帶著她去找媽媽了。
或許是覺得他是好人,天生對他少了份警惕,多了份依賴。
帶她去找媽媽的時候,她一句話都沒說,小手倒是拽著他衣角拽得很緊,生怕跟他走散。
一路上都是他在說話,主要是問她叫什麼名字,多大了,是在哪裡跟媽媽走散的,媽媽長什麼樣,多高,有沒有記得媽媽電話什麼的。
“哥哥……”
她突然拽了拽他衣角。
他愣住,眼露詫異,回頭:“你會說話?”
“我叫雲瑤,今年八歲。”
“八歲?”他笑,“我比你大六歲,今年十四了,我叫段知譽。”
“所以不是五歲。”
“嗯?”他一愣,才發現她在糾正他以為她五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