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晚風幽涼,許靖央攏著衣襟,回到了屋內。
悔過庵這個地方,還是上輩子,她聽許柔箏說的。
那天她站在窗下,聽到許柔箏建議許夫人,找個由頭,將她送到悔過庵裡去。
那裡不僅坐落在窮山惡水的地方,而且,裡麵的管事嬤嬤凶狠潑辣,她們收銀子,替主人家辦事,“解決”那些不好對付,又不能馬上要了性命的小姐閨秀。
這些嬤嬤有的是辦法折磨閨秀,讓她們生不如死,最後又“意外而亡”。
許靖央本以為許夫人會拒絕,可她卻親耳聽見自己的母親說:“那得找個機會,將她藥暈了,否則以她的脾氣,會鬨的全家不寧。”
回憶到這裡,望著燭台,許靖央淡紅的唇,綻放出一抹冰冷地輕笑。
曾經她在邊關時,有個做過道士的老兵告訴她,這世事因果循環,都是報應。
那許柔箏的報應,自然是她活該了。
夜色深漫。
許夫人覺得自己又做了一場噩夢。
先是被大火包圍,她一回頭,發現許靖央站在門外。
她剛要跑出去,許靖央就將門關上了。
許夫人嚇得猛然驚醒。
室內一片黑暗寧靜,唯有她慌張地喘息聲。
“尚嬤嬤,尚嬤嬤!”被火熏燒過的嗓子變得沙啞。
她喊了半天,不見尚嬤嬤回應。
許夫人不由得拉開床簾,卻猛地僵住。
黑暗中,一個清冷高挑的身影,坐在椅子上,猶如一塊沉甸甸的冷玉。
許夫人想起剛剛的夢,心跳加快,恐懼像潮水般蔓延上來。
“許靖央!你大半夜在此,想乾什麼?”
椅子上,許靖央的身影起身,慢慢走近。
黑暗裡,被半片月光照亮的眉眼如霜,她眸光淡淡掃過時,仿佛隔著一層霧靄,讓人觸不到半分溫度。
“母親,你還不知道吧,柔箏妹妹殺人,畏罪潛逃,上了官府的通緝令。”
“你說什麼?!”許夫人瞳孔驟然緊縮。
她猛地掀開被子,踉蹌著撲向許靖央,卻被她輕巧地側身避開。
許夫人撲了個空,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
“是你!一定是你陷害她!”許夫人仰頭嘶吼,脖頸青筋暴起,“我知道你恨我偏心,可箏兒是無辜的!許靖央,你的心怎麼能那麼狠!”
許靖央忽然輕笑一聲,月光掠過她眼底,好似生出一簇簇冰棱。
“母親不用攀扯撕咬了,許柔箏是殺人凶手,官府公文,板上釘釘,隻要她敢現身,馬上就會被官府緝拿。”
許夫人突然爆發出淒厲的尖叫:“許靖央,你敢趁我生病昏迷的時候這麼對箏兒,我當初應該親手掐死你,你果然是天狼星轉世,是凶星,是我的報應!”
話音戛然而止。
許夫人突然捂住心口,麵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像離水的魚般張大嘴喘息,冷汗頃刻浸透了中衣。
“藥……快去拿我的藥!”她痙攣的手指,去抓許靖央的裙角,綢緞卻滑的抓不住。
許靖央靜靜立在月光與黑暗的交界處,無動於衷地垂眸看著她。
許夫人仰頭,在許靖央的眼底,看見了她對生死的漠然,也看見了在邊關那些年,她身上曆練出來的心狠與絕情。
原來許靖央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由她拿捏的十四歲的姑娘了。
生了許靖央以後的十四年來,她對這個女兒從未主動關愛,甚至嫌她長得不夠嬌美柔婉。
當初送許靖央去邊關時,許夫人其實心中鬆了口氣。
邊關何其凶險,敵國何其凶猛,許靖央去了也好,若是就那麼死在那兒了,也是她的命中注定。
可許夫人沒想到,就是這個她看不起的女兒,會在那麼凶險的環境裡浴血廝殺,十年光景,登頂大將軍之位。
知道她渴望親情,所以拿這個軟肋勒索她,要求她付出,然而,一旦她不在乎親情,失去控製,竟變得如此可怕。
“靖央……”許夫人瀕死之際,爬向她,“藥……快拿藥呀!”
然而,麵對她的求救,許靖央隻是看著。
隨後,她忽然語調清冷,又耐人尋味地說了句:“母親,從這個角度看,許柔箏,長得跟你真有幾分相似。”
許夫人豁然睜圓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