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師侄。前日聽聞你在外圍清理妖獸穢物時，曾遭遇並擊殺了一條毒蛇精‘黑鱗’？不知…那蛇妖的屍骸，師侄是如何處置的？又是在…何處發現的？”
來了！直指核心！
蘇妄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他非但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慢悠悠地從懷裡（係統空間）摸出了一樣東西——一枚看起來普普通通、用獸骨打磨而成的骰子！骰子六個麵刻著粗糙的點數，邊緣有些磨損，像是經常被人把玩。
他把骰子放在指尖，靈巧地轉動著，發出輕微的骨碌聲。在寂靜的偏殿裡，這聲音格外清晰刺耳。
蘇妄抬起頭，迎著李長風那看似溫和、實則深不見底的目光，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無邪的“好奇”和“賭徒”般的興奮，笑嘻嘻地開口，聲音清脆響亮：
“長老既然問起這個…”
“不如…”
“我們打個賭？”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李長風那完美笑容麵具下，一絲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
然後，蘇妄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盯著李長風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賭注很簡單！”
“我告訴您那黑鱗毒蛇屍骸的發現地點…”
“您告訴我…”
“為什麼它體內…”
“會有不屬於妖獸的、高度精煉的…”
“修士真氣殘留？”
“而且…”
蘇妄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如同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聲音卻壓低了，帶著一種惡魔般的蠱惑：
“還是金屬性的？”
“轟——！！！”
無形的風暴在偏殿內驟然爆發！
李長風臉上的溫和笑容如同被凍結的湖麵，瞬間僵硬！他端著茶杯的手指猛地一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瞬間暴起！那枚在他指尖靈巧轉動的骰子，骨碌聲戛然而止！
一股極其隱晦、卻又恐怖到極致的冰冷氣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獸被驚醒，轟然從李長風體內彌漫開來！雖然隻是一閃即逝，瞬間被他強行壓下，但那一刹那的威壓，讓整個偏殿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侍立在後方的兩名弟子臉色瞬間慘白，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身體晃了晃，差點站立不穩！
蘇妄隻覺得一股如同萬載寒冰般的殺意瞬間將自己籠罩！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後背瞬間被冷汗徹底浸透！但他臉上那混不吝的笑容，卻如同焊死了一般，紋絲不動！甚至，他指尖那枚骰子，又“骨碌”一聲，輕輕轉動了一下！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長風那雙深不見底的寒潭眼眸，死死鎖定了蘇妄！那眼神，不再是審視，不再是試探，而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殺機！仿佛在看一個已經踏入鬼門關的死人！
蘇妄這輕飄飄的一句反問，一個“賭約”，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捅破了那層溫情的偽裝！直指最核心、最致命的秘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檀香嫋嫋的青煙都似乎停止了飄動。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是一個世紀。
李長風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端起了茶杯。他臉上的僵硬如同冰雪消融，重新掛上了那溫和儒雅的笑容，隻是眼底深處，那抹冰寒已經凝結成了萬年不化的玄冰。
他輕輕抿了一口茶，聲音恢複了平穩，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師侄說笑了。”
“妖獸體內殘留些駁雜靈力，有何稀奇？或許是吞噬了某個倒黴修士罷了。”
“至於地點…”他放下茶杯，目光轉向窗外，仿佛在看什麼無關緊要的風景，“師侄若不願說，那便罷了。調查隊那邊，還需師侄多費心才是。”
他揮了揮手，如同驅趕一隻煩人的蒼蠅：“下去吧。”
逐客令下得雲淡風輕。
蘇妄心中冷笑。駁雜靈力？吞噬修士？糊弄鬼呢！係統檢測到的可是高度精煉、人為灌注的金屬性碎片！李長風這反應，已經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弟子告退。”蘇妄笑嘻嘻地收起骰子，對著李長風再次拱了拱手，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對話從未發生過。他轉身，邁著輕鬆的步伐，吹著不成調的口哨，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偏殿。
直到走出內門區域，踏入外門那相對“安全”的嘈雜地界，蘇妄才感覺後背那冰冷的殺意稍稍退去。他停下腳步，靠在一處僻靜的牆角，大口喘著氣，心臟還在狂跳不止。剛才那一瞬間的殺機，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
“呼…老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蘇妄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眼神卻亮得驚人。雖然沒能拿到直接證據，但李長風的反應，已經是最好的佐證！這潭渾水，深得超乎想象！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淹沒了青冥宗。
蘇妄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破敗小院附近那條熟悉的小巷。月光被厚重的雲層遮蔽，四周一片漆黑，隻有遠處幾點微弱的燈火。
他剛走到院門口，正準備推門。
“蘇師兄！”一道刻意壓低的、帶著急促喘息和濃濃恐懼的聲音，猛地從旁邊茂密的樹影下響起！
柳煙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從黑暗中竄了出來，一把抓住蘇妄的胳膊！她的小手冰涼，還在微微顫抖，臉色在黑暗中慘白得嚇人。
“怎麼了？”蘇妄心中一凜，立刻壓低聲音問道。柳煙這狀態，明顯不對勁！
柳煙緊張地左右張望，確定無人跟蹤，才湊到蘇妄耳邊，用氣音急促地說道，聲音帶著哭腔：
“我…我按你說的…一直…一直留意著李長老那邊的動靜…”
“剛才…就在剛才！天剛擦黑的時候…”
“我看到…看到李長老…他…他從雲岫偏殿後麵…那個很隱蔽的側門…送走了一個人！”
柳煙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細：
“那個人…全身都裹在黑色的鬥篷裡…看不清臉…”
“但是…但是他轉身離開的時候…風…風吹起了他的鬥篷下擺…”
柳煙死死抓住蘇妄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聲音因為極度的驚駭而斷斷續續：
“我…我看到了…看到了裡麵的衣服…”
“是…是血袍！”
“魔修的血袍！上麵…上麵還繡著…繡著幽冥火焰的標記！我…我絕對不會看錯！”
魔修！
血袍！
幽冥火焰！
這幾個字如同驚雷，在蘇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關節發出“哢吧”的脆響！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李長風！青冥宗內門長老！竟然在深夜私會魔修？！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宗門內鬥或者權力傾軋了！這是勾結魔道！背叛宗門！其心可誅！
蘇妄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破敗的院牆，投向遠處內門區域那片在黑暗中更顯森嚴、更顯壓抑的連綿殿宇。那裡，是權力的中心，也是…最深的黑暗所在！
他攤開手掌，掌心靜靜躺著那枚在偏殿裡轉動過的、粗糙的獸骨骰子。指尖在冰冷的骰麵上緩緩摩挲著，感受著那粗糙的紋路。
黑暗中，蘇妄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淬了寒冰：
“看來…”
“這渾水…”
“比甲字號的糞坑…”
“還要深不見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