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牛奶糖的甜膩在舌尖化開,一路蔓延,將顧嶼心底最後那點名為“抵抗”的冰碴徹底消融。他垂著眼,小口抿著糖,耳根的紅暈未褪,卻不再是因為單純的羞憤,而是混雜著一種隱秘的、甜絲絲的悸動。
林澈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床邊,目光像溫暖的陽光籠罩著顧嶼。宿舍裡隻有兩人輕緩的呼吸聲,和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草莓甜香,交織出一種心照不宣的寧靜。
這一夜,顧嶼睡得格外安穩。退燒藥的效力加上某種難以言喻的心安,讓他沉入了無夢的睡眠。林澈也難得地沒有作妖,隻是在他翻身時,會下意識地幫他掖好被角。
清晨,顧嶼是被食物的香氣喚醒的。他睜開眼,燒已經退了,雖然還有點虛弱,但精神好了許多。他坐起身,一眼就看到林澈正背對著他,在宿舍中央那張小方桌上忙碌。
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白粥**、**清淡的小菜**、**煮雞蛋**,還有一杯溫熱的**蜂蜜水**。林澈穿著簡單的T恤長褲,晨光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背線條,動作間帶著一種笨拙卻認真的居家感。
“醒了?”林澈聽到動靜回頭,臉上立刻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像初升的太陽,“正好,早餐剛準備好!飼養員大人,請用膳!”他誇張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嶼看著那桌明顯是特意準備的、清淡又營養的早餐,再看看林澈那張寫滿期待和邀功的臉,心裡某個角落軟得一塌糊塗。他沒說話,默默地下床洗漱。
坐到桌前,林澈立刻殷勤地把勺子遞到他手裡:“嘗嘗?我起了個大早去食堂買的,絕對乾淨衛生!”他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顧嶼,像等待主人評價的小狗。
顧嶼舀了一勺白粥送進嘴裡。溫度剛好,米香濃鬱。他低低“嗯”了一聲。
這聲簡單的回應,卻讓林澈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十倍,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嘉獎。他立刻夾起一筷子小菜放到顧嶼碗裡:“這個開胃!多吃點!”
一頓早餐,在一種微妙而和諧的氛圍中結束。林澈話不多,隻是殷勤地添粥遞水,目光時不時落在顧嶼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滿足和愉悅。顧嶼則安靜地吃著,偶爾抬眼對上林澈的目光,會飛快地移開,耳根微紅,卻沒有了之前的抗拒。
關係,似乎在無聲中完成了某種質變。
上午的課,顧嶼感覺周圍的目光似乎更加灼熱了。關於“嫂子”、“飼養員”的流言顯然沒有平息。但他意外地發現,自己似乎……沒那麼在意了?甚至當後排傳來林澈壓低聲音跟彆人說話時,他會下意識地豎起耳朵。
課間休息,顧嶼剛起身想去接水,林澈已經拿著他的保溫杯站了起來:“我去!你坐著!”
顧嶼還沒來得及拒絕,林澈已經像陣風似的衝出了教室。沒過兩分鐘,他就回來了,把裝滿溫水的保溫杯塞回顧嶼手裡:“給!多喝熱水!”
動作自然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前排的女生們發出一陣壓抑的輕笑和竊竊私語。顧嶼握著溫熱的杯子,感受著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臉頰微熱,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炸毛。他默默擰開杯蓋,喝了一口水。
林澈則大喇喇地坐回座位,對著那些竊笑的同學,挑了挑眉,露出一個“看什麼看,我樂意”的囂張笑容,坦蕩得讓人牙癢癢。
中午,顧嶼決定去食堂。他剛打好飯坐下,對麵“哐當”一聲,餐盤落下。林澈端著堆成小山的餐盤,極其自然地坐在了他對麵。
“好巧啊飼養員!”林澈笑容燦爛,“拚個桌?”
顧嶼沒說話,算是默認。他低頭小口吃飯。
林澈心情極好地開始大快朵頤,一邊吃一邊還不忘點評:“今天的紅燒肉不錯!飼養員你要不要嘗嘗?”他極其自然地夾起一塊色澤誘人的紅燒肉,就要往顧嶼碗裡送。
顧嶼下意識地想躲開:“不用,我……”
話還沒說完,旁邊桌一個男生端著餐盤經過,大概是走得太急,手肘猛地撞到了林澈伸出去的胳膊!
“哎喲!”林澈手裡的紅燒肉“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對不起對不起!”那男生連忙道歉。
林澈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猛地抬頭,看向那個男生,眼神銳利得像刀子,帶著一種護食般的凶狠:“看著點!差點砸到我家飼養員!”
那男生被林澈突然變臉的氣勢嚇了一跳,連聲道歉後匆匆離開。
林澈這才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掉在桌上的肉,眉頭擰著,一臉心疼:“嘖,可惜了,最好的一塊肉……”他轉頭看向顧嶼,眼神瞬間又變得委屈巴巴,“飼養員,你看,給你夾的肉沒了……”
顧嶼看著林澈那副瞬間從凶狠惡犬切換到委屈金毛的樣子,再看看桌上那塊無辜的紅燒肉,心裡那點因為對方突然變臉而產生的不適感,莫名其妙地被一種……微妙的、被保護的甜意取代了?
他拿起自己的勺子,把自己餐盤裡一塊幾乎沒動過的紅燒肉,舀起來,動作帶著點遲疑和彆扭,飛快地放進了林澈的碗裡。
“囉嗦……吃你的。”顧嶼彆開臉,聲音不大,耳根卻悄悄紅了。
林澈看著碗裡突然多出來的、來自顧嶼的紅燒肉,眼睛“唰”地亮了!那光芒比剛才的凶狠更盛,帶著純粹的驚喜和滿足!他立刻夾起那塊肉,毫不猶豫地塞進嘴裡,嚼得特彆香,一邊嚼一邊對著顧嶼傻笑,含糊不清地說:
“嗯!飼養員給的肉……就是香!比剛才那塊香一百倍!”
他的聲音不小,周圍幾桌的同學都聽到了,紛紛投來或曖昧或好笑的目光。
顧嶼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他恨不得把臉埋進餐盤裡。“閉嘴!吃飯!”他低吼,聲音帶著羞惱。
林澈卻笑得更加燦爛,琥珀色的眼睛彎成了月牙。他非但沒收斂,反而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帶著濃濃的笑意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宣告道:
“聽見沒?以後都離我家飼養員遠點!”他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周圍,“他給的肉,隻能我吃!誰碰……我跟誰急!”
這幼稚又霸道的“護食宣言”,像一顆裹著蜜糖的炸彈,在顧嶼心裡轟然炸開。羞恥感爆棚的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被珍視和被獨占的甜蜜感,洶湧地席卷了他。
他紅著臉,低著頭,小口扒拉著碗裡的飯,嘴角卻控製不住地,悄悄向上彎起了一個小小的、甜蜜的弧度。
林澈看著顧嶼那微紅的側臉和偷偷上揚的嘴角,隻覺得心裡像被塞滿了曬得蓬鬆的棉花糖,甜得發脹。他不再說話,隻是埋頭大口吃飯,時不時抬眼看看對麵的顧嶼,眼神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
陽光透過食堂的大玻璃窗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一個埋頭吃飯,耳根通紅;一個大快朵頤,笑容燦爛。周圍是喧囂的人聲和飯菜香氣,而他們之間,仿佛形成了一個無形的、甜膩的、隻屬於彼此的結界。
什1麼流言蜚語,什麼“嫂子”“飼養員”……
在這一刻,好像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碗裡的肉,是顧嶼給的。
重要的是,顧嶼因為他一句幼稚的宣言……偷偷笑了。
林澈覺得,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吃過……最甜的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