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那人就這麼被一群仙鶴拋來接去,最終在嗷嗷慘叫聲中被顛進了天道宮的懸山之內。
先前說話的侍從撫著心口,麵色雪白,“太、太慘了,要是被這麼顛,人都被顛散架了吧。”說完,忙提醒院中這隻仙鶴,“殿下今日打扮得這樣好看,我們交了路費,你可不能這樣顛著殿下。”
南呂不放心地往慕昭然的隨身儲物錦囊裡又多塞了一遝浮空符,接話道:“這說的是哪裡話,我們殿下日日都打扮得很好看。”
慕昭然確實愛美也愛打扮,往天道宮帶來的那幾大車的箱子裡,除了送入天道宮的拜禮,其中一車專門裝的是她的衣裳和首飾。
為了讓她能多裝點,瑤姑還在箱子上設了一個小型的空間法陣,將每口箱子的空間都擴寬了三倍不止。
畢竟是拜入天道宮的首日,慕昭然今日打扮得是比平日更明豔了幾分,上身穿青色的織金衫,下身一襲石榴長裙,腰間係一條墜著玉環的長穗綬帶,臂挽披帛,發間珠玉輕搖,額心一點金箔,像是一朵深秋開放的芙蓉花,走動之間翩躚欲飛。
仙鶴歪頭看向她,聽話地點頭,一副老實巴交十分可靠的模樣,小眼睛時不時瞟向霜序手裡的靈魚匣子。
重來一世,慕昭然哪會不清楚這些家夥的脾性,這群仙鶴是靈尊座下豢養的禽鳥,天道宮的弟子私下裡都管它們叫仙鶴老爺。
仙鶴老爺個頂個的有脾氣,惹惱了它們,它們能追在人屁股後麵啄出百裡地,除了三尊之外,上到學宮裡的師長,下到門內弟子,它們都敢啄上一口。
就是不知像遊辜雪那樣讓人看一眼都犯怵的煞神,它們還敢不敢招惹。
慕昭然前世很喜歡這些有脾氣的“惡鳥”,她從匣子裡又取了一條靈魚出來,叫人在魚尾上係上一條細繩,掛上仙鶴脖子,說道:“你要是能將我平穩送進天道宮,我就多給你一條魚,要是中途顛著我,那這條魚你就吃不著了。”
仙鶴小眼珠子一亮,扭了扭身子,諂媚地俯得更低了一些。
慕昭然滿意地坐上仙鶴後背,仙鶴直起長腿,第一次在起飛之時用上了助跑,沒有直接往上一跳,就彈射起飛,可見有錢也能使鳥推磨。
仙鶴振動羽翼,踩著鳳竹葉尖,平緩地飛上半空,霜序等靈使及侍從則帶著餘下的行李,在如歸樓的安排下,沿山路入天道宮。
慕昭然乘坐仙鶴起飛後,南榮剩下的三人才各自坐了一隻仙鶴相繼起飛,至於那隻狐狸精,這會兒想必正絞儘腦汁地想辦法借路費呢。
從半空飛掠過一處院落時,慕昭然在地上也看到了一出好戲。
東境的海外三仙島全是妖修,且多為水族,一名看上去隻十歲上下的小少年,大約很怕禽鳥,抱著柱子死活不肯上鳥背。
嚷道:“就算我現在還不能自己飛,但我們蓬萊有那麼多飛魚舟,為什麼不能坐飛魚舟進去,非要坐這仙鶴?你們都沒看見最先那人有多慘嗎?我寧願跟你們走山路入宮!”
少年身旁圍了一群人,勸說道:“少主,天道宮遣仙鶴來迎,大家也都坐的仙鶴入門,你要是換了其他飛行法器,豈不顯得太過另類?”
“少主,屬下聽說這些仙鶴可都是靈尊大人養的,你不是最敬仰靈尊他老人家麼?你若是連他身邊靈獸都害怕,還如何能拜入靈尊座下?”
“是了,少主,我們知道你害怕,但有些害怕隻能由你自己克服。”一個嘴角垂著長長鯰魚須的圓胖老者從屋裡出來,將一屜滿滿當當的靈石塞進他懷裡,“來,你抱著這個,那仙鶴保管不會顛你,顛落一顆,它就少吃一顆。”
旁邊的仙鶴看到靈石眼冒精光,迫不及待地跺著腳,三兩步跑過去,直接要把腦袋往那小少年的腿下拱,邀請他上自己後背。
蓬萊少主驚聲尖叫,“你彆動彆動!我自己來!”
慕昭然:“……”嘖,三仙島才是真的暴發戶吧!怎麼可以哄抬路費?一出好戲變成破財戲,這條路線實在沒選對。
在身下仙鶴騷動起來之前,慕昭然立即道:“那匣子的靈魚都給你。”
屁股下的仙鶴頓時飛得更加平穩了,跟在她身後的葉淩煙等人,自然也都多破了些財,畢竟誰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以球一樣拋來接去的方式進入天道宮。
仙鶴載著慕昭然穿過那一口金黃大鐘,越過內一道玉山門,進入天道宮。
在地上遙望懸山宮闕便已令人驚歎,如今進入天宮,更覺震撼。玉門後方是一片綿延的祥雲,雲上有一座高聳的龜馱碑,正對玉門的方向,所有進出天道宮之人都能看到那座碑。
碑上金字流傳,刻寫著一些大道真義,天道宮過往的豐功偉績雲雲。入天道宮的第一步便是要對著此碑立誓,承天道浩然正氣,斬妖邪,衛蒼生。
好在這不是慕昭然第一次進天道宮,那些瓊樓玉宇她早看過無數遍,那碑上金字她也看過不止一遍,便也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她隻注意到龜馱碑旁邊那一道長身立於劍上的身影。
那人一身雪白長袍,衣袂翻飛,袍袖盈盈,袖邊金紋若隱若現,烏黑的長發隨風飛揚,發冠中飄揚的兩條金色發帶在陽光下折射出點點碎光,眉目冷然地等待在龜馱碑旁。
是遊辜雪。
慕昭然不由抓緊了身下仙鶴的羽毛,驚愕地睜大眼睛——天可憐見,怎麼會是這個煞神?!一入門就這麼倒黴,夷則的卦可真是太準了。
她明明記得上一世是雲霄颺等候在玉門之後,來接引新弟子入門的。
那也是她初次見到雲霄颺,從此便芳心淪陷,苦求無得,一條道走到了眾叛親離,慘死甕中。
為了防止自己再見他時,又一次控製不住戀愛腦上頭,慕昭然從早上起便一直在心裡不停地告誡自己,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現在看來,這些心理準備都白做了。
她得趕緊換一個心理準備。
慕昭然懼怕地揉搓著手中羽毛,在心中默念:“彆害怕,慕昭然,你還沒有犯錯,名字還沒有被刻上罪碑,他應該是不會隨隨便便替天行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