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子嘶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揭開瘡疤的痛苦和扭曲的快意:“看到了嗎?!星輝的餘孽們!看看你們引以為傲的‘火種’…最終燒出了什麼怪物!”
他的指尖點在渾天儀投影的核心深處!那裡,在無數扭曲靈魂的哀嚎簇擁下,赫然懸浮著半枚巨大的、殘缺的烙印!烙印的材質,分明是高度凝聚的星輝文明特有的星能結晶!烙印的形態,是一個張開雙臂、仰天咆哮的人形輪廓,周身纏繞著象征反抗與自由的烈焰紋路——那是星輝文明“反抗者”最核心、最神聖的圖騰印記!
然而此刻,這半枚神聖的烙印,卻被粘稠如瀝青的汙濁黑暗徹底侵蝕、覆蓋!烙印的邊緣如同被強酸腐蝕,流淌著膿液般的混沌物質。烙印中央那象征反抗烈焰的紋路,此刻變成了無數細小的、不斷開合、流淌著貪婪涎液的吸盤口器!烙印本身散發出的,不再是熾熱不屈的意誌,而是純粹的、對一切秩序與存在的憎恨與吞噬欲望!
“域外天魔…根本不是什麼混沌中誕生的邪神!”天機子的聲音尖利刺耳,如同夜梟的詛咒,“它是你們星輝文明…最極端的反抗者!在追求力量反抗壓迫的道路上…徹底迷失,被混沌同化,最終…轉化而成的終極之瘍!”
他枯槁的手指狠狠戳在那被汙染的烙印上:“他們!你們那些‘偉大’的先輩!為了獲得足以顛覆一切壓迫的力量,不惜打開了禁忌的‘混沌之井’!結果呢?力量吞噬了他們!扭曲了他們!將他們自己…變成了比他們反抗的壓迫者…更恐怖億萬倍的怪物!”
“這噬魂爐封印的…不是外魔!是你們星輝文明…自己釀成的苦果!是你們反抗基因裡…最瘋狂、最貪婪的那一部分…最終的歸宿!”天機子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狗蛋、阿月、淩霜的核心信念!
星艦主控艙內,淩霜的晶化投影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紅光!核心邏輯數據庫瘋狂刷屏,無數關於星輝反抗者的曆史記錄、能量圖譜被調出,與渾天儀中那半枚被汙染的烙印進行著瘋狂比對!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紊亂:“…比對…吻合度…97.8%…核心反抗基因序列…確認為混沌汙染源…邏輯衝突…最高級彆警報!”
阿月的量子之瞳中,數據流瞬間停滯。她看著那半枚在汙濁中掙紮咆哮的烙印,仿佛看到了星輝文明所有反抗史詩背後…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百年推演,百萬次模擬,從未…從未指向這個答案!
蘇三渾身劇震,淡金色的瞳孔死死盯著那烙印中被汙染扭曲的咆哮人形,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與…難以言喻的冰冷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反抗者…最終成了天魔?那我們…又是什麼?是火種…還是…下一批汙染源?!
巨大的荒謬感與冰冷的恐懼如同潮水,瞬間淹沒了星艦三人!
金闕殿前,死寂再次降臨。昊天宗的弟子們看著渾天儀中那褻瀆的景象,聽著天機子那如同詛咒的揭示,眼中的恐懼被一種更深層的、對“根源”的厭惡和排斥取代。原來…一切災禍的源頭…竟然是這群星輝餘孽的祖先?!
“不…不可能…”蘇三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他看著那汙濁烙印中無數扭曲哀嚎的靈魂碎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沒什麼不可能。”天機子枯槁的臉上露出扭曲的快意,他指著那不斷蠕動的汙濁裂口,“它認得你們!它渴望你們!因為你們體內流淌的…是和它同源的血!同源的瘋狂!你們點燃的燎原之火,燒毀了昊天宗的根基,卻也給它送去了最甜美的養料——混亂、恐慌、絕望!它現在…更強了!強到昊溟宗主燃儘命源也快壓不住了!強到整個燼墟…都要為你們祖先的瘋狂陪葬!”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每一個人的心臟。合作?對付一個由星輝反抗者轉化而成的、對他們血脈有著天然吸引和吞噬欲望的終極怪物?這本身就是個悖論!一個死局!
“推演結果。”狗蛋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熔金色的瞳孔依舊死死盯著渾天儀中那蠕動的汙濁核心,聲音低沉卻異常穩定,仿佛天機子那番誅心之言未曾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波瀾。“常規封印手段成功率低於0.03%。強行湮滅核心…需至少三名化神後期修士以本源引爆,且成功率不足一成。餘波…足以摧毀昊天宗核心疆域,並引發不可控的混沌潮汐。”
冰冷的數字,如同最後的審判,宣判著燼墟的死刑。連昊溟黑洞般的眼中,最後一點微光都徹底黯淡下去。
就在這絕對的死寂與絕望中——
“讓我去。”
蘇三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卻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他向前一步,越過了狗蛋,直麵渾天儀中那令人靈魂凍結的汙濁核心。他周身熔金之力緩緩收斂,淡金色的瞳孔深處,那燃燒了百年的複仇烈焰奇跡般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殉道般的平靜與…洞悉。
他看著那半枚被混沌吞噬、扭曲的反抗者烙印,看著烙印周圍無數掙紮哀嚎的靈魂碎片,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廣場上空:
“吞噬文明…是捷徑。”他的目光掃過天機子扭曲的臉,掃過藥尊怨毒的雙眼,掃過雷梟不甘的麵孔,最終落回那汙濁的烙印,“就像昊天宗掠奪萬界資源堆砌‘永恒’,就像星輝先輩打開混沌之井追求力量…都是…捷徑。”
他微微停頓,眼中閃過一絲悲憫,那悲憫並非針對敵人,而是針對所有在力量迷途中沉淪的靈魂,包括他自己。
“但吞噬得來的力量…是枷鎖。”蘇三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虛妄的明悟,如同暮鼓晨鐘,敲在每一個被力量欲望蒙蔽的心靈上,“它鎖住了昊天宗的眼界,讓你們隻看得見掠奪與鎮壓,看不見腳下的山河正在化為熔爐。它鎖住了星輝先輩的初心,讓他們在反抗中迷失,最終成了自己最憎恨的毀滅化身…”
他再次看向渾天儀中那咆哮的汙濁烙印,看著烙印深處那雙充滿憎恨與吞噬欲望的複眼。
“而我…”蘇三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縷純淨的、不帶任何掠奪與暴戾氣息的淡金色星火緩緩燃起。這星火,不再是複仇的熔岩,而是淬煉了百年、融合了星脈歸流後…最本源的“存在”之力。
“我的力量,來自夥伴的信任,來自百年淬煉的苦痛,來自…對‘枷鎖’的認知。”他熔金色的目光看向狗蛋,看向阿月,看向星艦內淩霜的投影,最後,竟平靜地掃過那些充滿敵意和猜忌的昊天宗修士。
“它或許…不夠強大到斬碎這枷鎖的源頭。”蘇三掌心的星火搖曳著,指向渾天儀中那汙濁的裂口核心,“但足夠…讓我走進那枷鎖的最深處。”
他收回目光,看向癱在寶座上、氣息奄奄的昊溟,看向斷劍而立、冰封萬物的淩霄劍主,聲音平靜而堅定,如同宣告一個早已注定的歸宿:
“讓我進去。”
“以身為鑰…”
“打開那扇…同歸於儘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