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卻如鯁在喉。
錢氏懷著身孕,本就多愁善感,聽到春喜說一家人都要下黃泉,頓時滿臉惶恐,曹文才八歲,亦被嚇到,兩人皆是可憐巴巴地看著王氏,好像她是什麼惡人,故意欺負春喜。
怒氣翻湧了會兒,王氏捶著胸口大聲哭起來:“真是作孽啊,天底下怎麼有你這種逼著親娘非要嫁人的女兒,老曹,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
王氏嗓門兒大,這一嗓子嚎出來,左鄰右舍全都跑來看熱鬨。
隔壁李嬸和王氏最為親厚,第一時間扶住王氏,王氏越發有了底氣,朝著眾人哭訴。
哭她年少守寡,哭她一人拉扯三個孩子,哭她家裡家外操持,再過不久還要給兒媳婦伺候月子,她的女兒卻在這個時候鬨著要嫁人,一點兒也不體諒她。
姑娘恨嫁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王氏又說得這樣慘,眾人都指責春喜不懂事,一點兒也不體諒王氏。
春喜垂眸坐著,並不為自己辯解。
等眾人把春喜數落一通,王氏才又開口:“我也不是要留你在家伺候你大嫂,隻是家裡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錢給你置辦嫁妝。”
這才是王氏的目的。
春喜在衛家待得牙尖嘴利,王氏根本說不過,隻能靠著人多壓製。
春喜徹底得罪衛淩澤,這婚事確實不能繼續拖下去了,但王氏不想給嫁妝。
不管是春喜這些年拿回家的錢,還是春喜從衛家帶回來那些綾羅綢緞,王氏統統都不想讓春喜帶去婆家。
可她也不想承擔苛刻女兒、霸占女兒財物的惡名。
那就隻能讓左鄰右舍作證,是春喜忤逆不孝、有錯在先。
王氏的心思並不難猜。
春喜不想撕破臉讓外人看笑話,溫聲道:“這些年我在衛家賺的錢幾乎都拿回家裡了,既然娘說家裡沒錢,我也不為難娘,嫁妝我可以不要,但也請娘承諾,以後再不伸手問女兒要錢。”
春喜實在太過冷靜淡然,王氏不免懷疑她是不是有生錢的路子沒有說出來,但一想到春喜這些日子好吃懶做的樣子,王氏又心裡打鼓。
哪有躺在家裡吃吃喝喝就能賺錢的路子,這小妮子怕是故意裝深沉,想從她手裡騙錢呢。
而且她始終是春喜的親娘,就算她親口答應以後不問春喜要錢,春喜難道真的能不管她?
思來想去,王氏終於下定決心:“好,隻要你不要嫁妝,以後我就再不開口問你要錢。”
春喜點點頭,看著曹文:“口說無憑,阿弟去拿紙筆來,讓娘立個字據,再請諸位叔伯嬸嬸幫忙按個手印。”
還要立字據按手印?
人家可是親母女,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他們今天按了手印,改天人家和好了,他們豈不是裡外不是人?
而且春喜可是剛從衛家得了那麼多賞賜回家,隨便賣兩匹布就夠置辦嫁妝了,哪能一點兒不給?
原本看著熱鬨想要主持公道的眾人全都改了口風,紛紛勸王氏氣量大些,彆跟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見識。
這些年沒有春喜在衛家為奴為婢,曹武能娶上媳婦兒嗎?曹文能念書嗎?
眾人勸說的話在王氏聽來更像是摁著她的頭要她向春喜低頭認錯。
天底下哪有娘老子跟女兒認錯的?
王氏氣性上來,板著臉嗬斥曹文:“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拿紙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