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那鬼影似乎對其還有些忌憚,並不著急落下,而是一副耐心等待食物死去的模樣。
闕深雲抬手,遙遙抓了幾下,喉嚨間發出“荷荷”的怪聲,然後便“啪”一下垂落。
這一垂落,直接讓宋沉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可高空的鬼影還是不急著落下,它似在觀察闕深雲有沒有死透,還是在假裝昏死、繼而全力反殺。
宋沉一瞬間就明白了高處鬼影的想法。
狡猾如斯,謹慎至極!
宋沉忽的抬起身子,在泥雨中跌跌撞撞往闕深雲跑去,抓起他的手臂,慟哭道:“先生,先生,你怎麼死了,你怎麼能死!!”
他的哭聲並沒有多少悲傷,能夠很容易就讓人分辨出他是在假哭,是在演戲,故而作出“闕深雲極可能就在裝死”的判斷。
他就是要上麵的鬼影做出這判斷。
而他,能多活一息就是一息。
起初,宋沉還有一絲希望:萬一闕深雲真的是在裝死呢?
可在抓著手臂,慟哭幾聲後,他的心已然冰涼一片。
他已感到闕深雲死透了。
他沒救了。
大滴大滴的雨水從發梢垂落,宋沉眼中陡然顯出瘋狂之色。
不,還有!
之前他有所顧忌,不敢動用【三世書】中的寶物,生怕天空落下一根手指把他碾死。
可現在,他左也是死,右也是死,還有什麼敢不敢的!?
‘大不了,一起死!一起死吧!!’
宋沉猛一抬手,抓向了那看起來更可能具備攻擊能力的【虛實寶鏡】。
一個活了九千九百九十七世的大能在徹底毀滅後還能留下的寶物,想來...不會讓他失望吧!
......
......
清晨,雨早停了。
晨風吹落枝頭的雨滴,柔和的陽光透過那些雨滴折出漂亮的七色光芒。
空中,兩道遁光自皇都方向激射而來,一番蜿蜒地搜尋後,停落在了一架傾覆的馬車前。
遁光顯出身形,兩名青袍修士,一中年人,一青年人,氣質皆銳利無比。
兩人衣角皆繡著“五色蝌蚪彼此追尾旋轉”的圖案,這是皇城觀,或者說五行皇觀的修士標記,闕深雲身上也有這也的標記。
那五色代表著五行。
縫繡的五色“蝌蚪”中總有一個是特彆明亮的,而這就代表了修士在五行皇觀中所修的功法傳承。
譬如,闕深雲亮起的是金色“蝌蚪”,他修煉的便是“五行之金”。
眼前這兩位,也是。
中年人掃了掃四周。
傾毀的馬車。
折了頭,斷了腿的馬。
太陽穴有洞,身上有妖血灼燒痕跡的車夫。
還有...已經慘死的闕深雲,以及不遠處一頭被劍貫穿身體的高大仙鶴。
那仙鶴的鳥喙極長,正適合啄入腦袋吮吸腦漿,刺入骨頭吸食骨髓。
“食髓鶴妖?這...這種凶狠的鬼東西,怎麼會出現在皇城附近?”青年修士眼露凝重,驚疑不定,旋即又歎息道,“深雲先生居然與這妖魔同歸於儘了。”
中年修士則將目光投向旁邊唯一的活人,一個正抱著闕深雲屍體、眼神呆滯的少年,喊了聲:“小子,能說話麼?”
宋沉閉上眼,淚水滾落,喉結滾動地“啊”了一聲,然後嘶啞著聲音痛苦道:“他是我恩人!我是他救下來的!我是宋沉!我說過讓先生快走,可先生卻要保我,現在......現在這恩情要我怎麼還?先生,先生!”
中年修士愣了下。
兩人來此,乃是看闕深雲外出測試資質,未曾回觀。
這種異常情形,皇觀總歸是要派人調查的。
結合眼前情況,兩人推出了個大概:眼前這少年就是闕深雲相中的好苗子,在折返時,兩人半路遇到這可怕的食髓鶴妖,闕深雲與這妖魔一番打鬥後,同歸於儘。
至於這少年所說的“闕深雲是為保護他而死”,兩人卻是不置可否。
食髓鶴妖乃是喜食人骨髓,腦漿的凶妖,這也使其更為狡詐,其擅幻術,身軀雄壯,亦可采地氣,這鬼東西在北地異妖的鶴屬妖魔中也是最強的一支。
食髓鶴妖與闕深雲激鬥,明顯是為了吃這強者的腦漿骨髓,以進一步滋補妖身。這妖魔根本就是盯著闕深雲的,至於車夫,還有少年,頂多隻能算是搭頭。
至於保護一說,怕不是闕深雲看這小子資質不錯,想要拉攏給自己家族,所以隨口提了一句,卻沒想到被這小子當了真。
想到這裡,中年修士朝旁邊青年修士使了個眼色。
那青年修士化作遁光往遠處那炮灰營而去,片刻後折返,對中年修士點點頭,道:“沒問題,都對上了。”
然後他又道:“這食髓鶴妖是在釣魚。它吃了野營裡的三個兵,想當個誘餌引我等修士來查。因為隻殺了三個大頭兵,所以我等會下意識的認為隻是山間小妖。到時候來的人弱了,就會直接成為這食髓鶴妖的食物。”
中年修士歎息道:“也是歪打正著,深雲道友未曾想到測試資質還會遇到這等凶妖,這凶妖也未想到釣個小魚也會惹來深雲道友。
哎,修道之路,當真無常。
郊外出現此等凶妖,不同尋常,我等速速返回,稟報觀中吧。”
說罷,他一卷宋沉,以及闕深雲、食髓鶴妖屍體,融入飛劍遁光,重又往皇都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