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田壟,新綠初顯。
女人們的鋤頭,起落間帶著以往少見的勁頭。
食物,最直接的誘惑。
秦昊前些日子宣布的新規,如一塊石頭落入湖水,激起陣陣漣漪。
每多開墾一分地,每多種下一株苗,都與晚飯多一塊烤肉,多一捧野果掛鉤。
最勤快的那個,甚至能分到一小塊祝融焱賞賜的熏狼腿。
於是,汗水滴落,無人抱怨。
嫩綠的紅薯藤蔓,在秦昊的親自照料下,已然抽出更多細密的根須,貪婪地紮進新翻的泥土。
生機,肉眼可見。
阿力扛著一根粗木棒,沉默地守在田邊。
她像一尊鐵塔,任何試圖靠近田地的小獸,或是過於頑皮的部落孩童,都會被她那雙不帶感情的眸子逼退。
這是秦昊交給她的任務,她執行得一絲不苟。
秦昊站在田埂上,看著這一切。
他那張過分精致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
骨杖篤地。
一人影緩至田邊。
老祭司,巫。
部落中最年長的女性,也是唯一掌握著與所謂“神靈”溝通權柄的人。
她拄著一根磨得發亮的獸骨杖,杖頭鑲嵌著幾顆不知名獸類的牙齒。
麵容枯槁,皮膚如同老樹皮,溝壑縱橫。
眼神渾濁,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那些紅薯藤,以及不遠處的秦昊。
她看了很久,什麼也沒說,又拄著骨杖,篤篤地,緩緩離去。
秦昊眼角餘光瞥見了她,心中並無波瀾。風,終究是要起的。
夜微涼,篝火熊熊。
烈火部落的女人結束了一天的勞作跟狩獵,圍坐在火堆旁。
烤肉的香氣與女人們的說笑聲交織在一起。
祝融焱踞坐主位,手中烤得焦黃的獸腿撕下一大塊,大口咀嚼,油漬沾亮了她的唇。
氣氛正熱烈時,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壓過了所有喧囂。
“首領。”
老祭司巫,拄著骨杖,從陰影中走出。
她佝僂著身子,但每一步都異常沉穩。
祝融焱眉頭一蹙,放下羊腿:“巫,何事?”
“此人,秦昊。”巫枯瘦的手指直指秦昊,“其來曆,無人知曉。其所言所行,蠱惑人心!”
她往前一步,更靠近火光,臉上的皺紋在跳動的火焰下顯得格外猙獰:“他讓族人拋棄祖宗傳承的狩獵之道,沉迷於擺弄泥土,稱之為神術。我看,是邪術!是引部落走向毀滅的邪法!山神會震怒,河神會咆哮!到那時,洪水滔天,地裂山崩,我烈火部落,將萬劫不複!”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請首領下令,即刻停止這傷天害理的行徑!將此妖人捆了,審其罪,正我部落之法!否則,災禍一旦降臨,悔之晚矣!”
火光下,不少族人臉色變了,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慌。
竊竊私語聲如蚊蚋般響起。
祝融焱臉色有些難看。
她可以不在乎秦昊的死活,但紅薯的美味和前景,她卻不能不在乎。
她看向秦昊,眼神中帶著詢問。
秦昊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起身,從容步出。
他先對祝融焱微微躬身,而後轉向巫,語氣平靜,卻字字清晰:
“敢問祭司大人。”
巫渾濁的眼珠轉向他。
“您向神靈祈禱多年,可曾讓部落人人溫飽,夜夜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