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深處的死寂被無形的漣漪打破。
盤坐如古石的牧九緩緩睜眼。丹田內那枚暗金魔丹嗡然一震,盤繞的九顆災劫星辰虛影幽光流轉,與荒蕪大地深處滋生的某種“養料”產生清晰共鳴。
血,熱了。
怨,深了。
一股股混雜著濃烈血腥、滔天怨毒、瀕死絕望的負麵“氣息”,如同被無形之手攪動的地脈暗流,正從荒州各處彙聚、升騰,穿透厚重的岩層,湧入這處隔絕天地的死寂溶洞。
這些氣息對尋常修士是劇毒,沾染一絲都可能道心崩壞。但對此刻的牧九而言,卻是魔丹淬火、劫力成長的絕佳“薪柴”。
枯骨荒原邊緣的風裹挾著新鮮的血腥拂過衣角,牧九的身形已如鬼魅般融入其中。他循著那“養料”最濃鬱、最“新鮮”的源頭,如影隨形地綴在一支剛剛脫離血腥屠場的赤霄門小隊後方數裡之外。
……
黑石鎮舊址。
幾日前殘留的焦黑與斷壁間,又潑灑上厚厚一層粘稠的暗紅。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混雜著尚未散儘的焦糊味,嗆得人幾欲窒息。
一隊三人的赤霄門修士正淩空懸浮在廢墟上空。為首的築基初期弟子,腰間懸著一隻巴掌大的血色玉葫蘆,葫蘆口隱隱透著妖異的紅光,顯然已近滿溢。他臉上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饜足與貪婪。
下方,是徹底化作煉獄的景象。
數十具男女老幼的屍體以各種扭曲的姿態散落各處,無一例外都成了皮包骨的乾屍,空洞的眼窩凝固著臨死前的極致恐懼。一個年輕婦人蜷縮在坍塌的土牆下,枯瘦如柴的雙臂仍死死環抱著繈褓,隻是那繈褓也已乾癟,裡麵包裹的嬰孩隻剩下一具微小的骸骨。
“呸!窮鬼!加起來才湊夠七十多份‘靈柴’!”一名煉氣巔峰的弟子罵罵咧咧,一腳踢飛腳邊半塊焦黑的頭骨,“晦氣!跑這麼遠才這點收獲!”
“知足吧,王師兄。”另一名弟子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目光在廢墟中逡巡,試圖找出漏網之魚,“這鬼地方早被墨家和散修洗過一遍了,能榨出這點油水不錯了。聽說東邊新發現了個凡人聚集的河穀,還沒人去過,油水肯定足!”
“那還等什麼?”為首的王師兄眼中凶光一閃,“走!去晚了就被其他人搶光了!”他貪婪地摩挲著腰間的血葫蘆,仿佛那不是裝滿了人命的邪器,而是通往築基大道和宗門賞賜的鑰匙。
三道赤色流光不再留戀這片被榨乾的死地,帶著對下一處“牧場”的貪婪,衝天而起,撕裂昏沉血幕,消失在東方的天際。
廢墟重歸死寂。隻有風卷起染血的塵埃,嗚咽著掠過斷壁殘垣。
就在赤霄弟子離去的刹那,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從虛空中凝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那片被鮮血浸透、屍骸狼藉的廢墟中央。
牧九靜立。素衣勝雪,纖塵不染,在這修羅場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微微垂首,目光掃過腳下婦人懷中那具小小的枯骨,掃過滿地凝固著絕望神情的乾癟麵孔。那雙清冷的眸子裡,沒有悲憫,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漠,如同神祇祇俯瞰蟻穴的覆滅,不起波瀾。
空氣中彌漫的濃烈死氣、怨念、恐懼、詛咒……這些由萬千生靈臨死前最熾烈情緒凝聚而成的“雜質”,在他魔丹的感知中,卻如同黑夜中流淌的暗河,清晰可辨,洶湧澎湃。
“尚可。”淡漠的聲音自唇間吐出,如同評價一堆柴薪的成色。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指尖縈繞起一縷凝練到極致的暗金流光。這流光並非靈力,而是源自魔丹核心、蘊含著一絲牧天九劫權柄雛形的精純劫滅本源!它甫一出現,周遭的光線仿佛都被吞噬扭曲,空間隱隱震蕩。
嗤!
牧九屈指一彈!那縷暗金流光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瞬間沒入腳下那片被鮮血浸透得最深、怨氣凝結最重的焦黑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