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石室的門在淩淵和阿璃身後沉重地合攏,發出沉悶的聲響,徹底隔絕了刑場上殘留的血腥、毒煙的刺鼻和族人的驚惶。然而,石室內的空氣並未因此變得輕鬆,反而更加粘稠、壓抑,如同凝固的鉛塊。幾盞嵌在石壁凹槽裡的油燈,散發著昏黃搖曳的光暈,將巨大而沉默的祖靈圖騰陰影投射得更加猙獰扭曲,仿佛隨時會撲下來擇人而噬。空氣裡彌漫著乾燥的石塵味、陳年獸皮褥子的膻氣,以及一種若有若無、如同陳年淤血般揮之不去的腥甜——那是墨陽身上常年不散的、屬於九尾黑狐的異質氣息。
淩淵和阿璃並肩站在石室中央,距離墨陽的石座數步之遙。淩淵玄色的勁裝上,裂齒濺射的暗紅血點已經凝固,如同冰冷的勳章,在昏黃燈光下泛著不祥的光澤。兩鬢的灰白如同冰霜,在光影下格外刺眼。他身姿挺拔,眼神平靜無波,如同深潭古井,不起絲毫漣漪。阿璃站在他身側,銀白色的祭袍纖塵不染,但臉色依舊蒼白,銀色的眸子如同覆著薄冰的湖麵,警惕而冰冷地注視著石座上的父親。石室內的死寂,仿佛能聽到燈芯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以及三人之間那無聲流淌的、緊繃到極致的暗流。
墨陽端坐於石座之上,玄黑狐裘襯得他麵容愈發深沉。他臉上那份在刑場上展露的“驚怒”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痛、疲憊,甚至帶著一絲後怕與慶幸?他緩緩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動作帶著一種真實的、仿佛被巨大壓力摧垮的疲憊感,聲音低沉沙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感慨:
“險啊~真是險之又險!”他長長歎息一聲,目光掃過淩淵和阿璃,那眼神複雜難明,最終化為一種沉甸甸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擔的慶幸,“若非淩淵大巫醫臨危不亂,智勇無雙,識破裂齒這叛徒的毒計,更以雷霆手段挫敗狼族陰謀我狐族今日,恐遭滅頂之災!我墨陽,也將成為愧對列祖列宗的千古罪人!”
他的語氣沉重而真誠,充滿了對淩淵的讚譽和對烈齒背叛的痛心疾首。仿佛刑場上那場精心策劃的陷阱、那試圖將阿璃獻祭給狼族的陰謀,都隻是裂齒一人所為,與他這個“痛心疾首”的族長毫無乾係。
“裂齒~”墨陽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種“大義滅親”的決絕,“這狼心狗肺的畜生!枉我念及他兄弟之情,對他諸多容忍!竟敢勾結狼族,圖謀聖女,欲陷我族於萬劫不複!死有餘辜!死不足惜!”他重重地拍在石座的扶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臉上肌肉微微抽搐,仿佛真的在為這“叛徒”的行徑而怒不可遏。
阿璃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縮。父親這番聲情並茂的表演,落在她眼中,比刑場的毒煙更令人窒息。她看著父親眼中那恰到好處的憤怒和“後怕”,再想到地窖中那吞噬幼崽生命的蝕靈蟲,那被汙穢血肉包裹的生辰石碎片一股冰冷的惡心感直衝喉嚨。她強迫自己保持沉默,銀色的眸子低垂,掩去其中翻湧的驚濤駭浪。
墨陽痛斥完裂齒,目光重新落在淩淵身上,那眼神瞬間又變得無比“溫和”與“讚賞”,甚至還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慈祥?如同看著最器重、最信賴的子侄。
“淩淵,”墨陽的聲音放緩,帶著一種語重心長的、推心置腹的意味,“經此一役,本族長愈發確信,你便是我狐族崛起之希望!是祖靈賜予我族的守護者!裂齒伏誅,狼族受挫,部落看似度過一劫,然~”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無比凝重,“那九尾黑狐的陰影依舊籠罩!幕後黑手尚未揪出!前路依舊凶險萬分!”
他緩緩站起身,走下石座,步履帶著一絲“沉重”的決斷,來到淩淵麵前。他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
“此等危局,非大智大勇、身負祖靈眷顧者不可擔當!”墨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莊嚴,“即日起,擢升淩淵為部落‘聖巫’!地位等同族長!掌部落一切醫藥、祭祀、防禦之權!凡我族所屬,皆聽其號令!”他話音落下,整個石室陷入一種更加詭異的死寂。聖巫?地位等同族長?這幾乎是狐族曆史上從未有過的至高權柄!
阿璃心中警鈴大作!父親這是要將淩淵捧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還是將他架在烈火上炙烤?她看向淩淵,發現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聽到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命。
墨陽似乎很滿意淩淵的“平靜”,他臉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隨即轉身,走向石室後方一個鑲嵌在石壁上的、布滿複雜符文的暗格。他伸出覆蓋著薄繭的手指,在符文上以一種極其古老、充滿韻律的節奏快速點按。
嗡~
一陣細微的能量波動後,暗格無聲滑開。一股更加濃鬱的、混合著古老藥草、血腥以及某種令人心悸的怨念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墨陽從暗格中,雙手極其莊重地捧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根骨杖。
通體呈現出一種曆經歲月沉澱的、深沉近黑的暗沉色澤,非金非木,觸感冰涼刺骨。杖身長約四尺,並不筆直,而是帶著一種如同巨獸脊椎般的、充滿力量和野性的自然弧度。杖身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浮雕著無數形態各異、扭曲痛苦、仿佛在無聲哀嚎的……狐族怨魂!這些浮雕栩栩如生,怨魂空洞的眼窩和張開的口腔仿佛能吞噬光線,僅僅是注視,便讓人靈魂深處泛起寒意。杖身頂端,並非鑲嵌寶石,而是直接由杖骨延伸、扭曲虯結而成的一個猙獰狐首!狐首怒目圓睜,獠牙畢露,散發著一種極其古老、極其凶戾的氣息!而在那狐首張開的口中,並非空無一物,而是銜著一枚僅有鴿卵大小、卻通體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詭異寶石!寶石內部,並非死寂,而是如同活物般,有極其細微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幽暗黑光在緩緩流轉、搏動!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一股陰冷、粘膩、充滿了怨毒與窺探欲的詭異能量波動悄然擴散!
這根本不是象征神聖與傳承的巫醫骨杖!更像是一件來自九幽深淵、由無數怨念和痛苦凝聚而成的邪惡魔器!
“此乃‘祖靈脊杖’!”墨陽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莊重,雙手將骨杖捧到淩淵麵前,“傳自上古,乃我族初代大巫醫以祖靈坐化之遺骸,融合地脈龍魂煉製而成!蘊含無上偉力,可溝通祖靈,震懾邪祟!唯有身負大功、得祖靈認可之聖巫,方可執掌!”他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淩淵,臉上是“父親”般期許的、充滿信任的微笑,“淩淵,接杖!以此杖為憑,護我狐族,誅滅邪魔!”
就在骨杖遞到淩淵麵前的瞬間!
嗡——!!!
一股強烈到令靈魂都為之顫栗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淩淵!巫醫係統在他腦海中拉響了前所未有的、尖銳到刺穿耳膜的紅色警報:【警告!超高活性追蹤型咒力波動!目標鎖定:未知靈魂烙印咒!能量屬性:暗影侵蝕、精神寄生、深度追蹤!侵入路徑:皮膚接觸!警告:該咒力具有實時坐標傳輸及宿主意識乾擾特性!】
幾乎在警報響起的同一刹那!一股陰冷、粘膩、如同活物般蠕動的詭異能量,順著骨杖杖身那無數怨魂浮雕的縫隙,如同無數條貪婪的毒蛇,瞬間鑽出!無聲無息地、帶著強烈的寄生與烙印意圖,狠狠刺向淩淵伸出的、即將握住杖身的掌心!
墨陽臉上的“慈父”笑容依舊,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兩點冰冷、怨毒、充滿了掌控與貪婪的猩紅豎瞳虛影,如同沉睡了萬年的邪物驟然睜開了眼睛,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
阿璃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清晰地感覺到了那骨杖散發出的邪惡氣息!更捕捉到了父親眼底那轉瞬即逝的恐怖異象!她想驚呼,想阻止,卻知道此刻任何異動都可能帶來更可怕的後果!
淩淵伸出的手,沒有絲毫停頓!仿佛對那致命的咒力毫無所覺!他的指尖,穩穩地、堅定地握住了那冰冷刺骨、布滿怨魂浮雕的杖身!
就在他掌心與骨杖接觸的瞬間!
嗤——!!!
一股極其細微、卻尖銳刺耳的能量湮滅聲在淩淵體內爆發!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了萬年玄冰之上!
那陰冷粘膩、試圖侵入烙印的追蹤咒力,在接觸淩淵皮膚的刹那,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充滿了吞噬之力的深淵壁壘!
淩淵體內沉寂的巫醫係統核心瞬間化為最貪婪的饕餮!一股無形而霸道的吸力在他掌心形成旋渦!那追蹤咒力如同投入黑洞的光線,連一絲掙紮的漣漪都未能泛起,便被瞬間吞噬、分解、轉化!
【追蹤咒力已吞噬~解析中能量結構已複製反向追蹤路徑建立】
【轉化為精純暗影靈力,正在反哺宿主】
【宿主靈脈強化中,銀月冷火能量儲備提升】
冰冷的係統提示高效而冷酷!那足以讓普通強者靈魂被永久烙印的惡毒咒力,在巫醫係統麵前,不過是最美味的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