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馭著新降服的雲霄在風語高地上空盤旋巡視,淩淵心中稍安。蒼穹之眼,讓部落擁有了更廣闊的視野和戰略縱深。他將雲霄安置在營地後山一處僻靜、避風的岩穴中,布下簡單的隱匿陣紋,並親自采集草藥為其治療翼傷。
然而,部落內部的暗流並未平息。被囚禁在特製牢房中的滄溟,雖然力量被淩淵的陣紋和霜華的銀針雙重壓製,大部分時間陷入昏沉,但偶爾清醒時,眼中那刻骨的怨毒和瘋狂絲毫未減。他知道自己敗露了,但他不甘心,他要報複,要撕裂淩淵和阿璃之間那令人作嘔的信任。
他注意到,每隔幾日,那個如同木偶般的醫者華裳(霜華),會奉輝耀之命,來牢房外象征性地“查看”他的狀況(實為監控),並留下一些清水和最低限度的食物。有時,她會用一塊乾淨的獸皮墊著放下物品。
一個惡毒的念頭在滄溟心中滋生。在一次霜華例行前來,隔著加固的木柵欄放下食物時,滄溟蜷縮在角落陰影裡,用嘶啞的聲音低語:“醫者~水~給我水~”聲音虛弱痛苦。
霜華動作微微一頓,空洞的眼神掃了他一眼,還是拿起水囊,從木柵欄縫隙中遞了進去。
就在霜華的手縮回的刹那,滄溟動了!他如同潛伏的毒蛇,僅存的右手快如閃電,並非攻擊,而是猛地抓向霜華剛剛用來墊水囊、此刻放在柵欄外地麵上的那塊乾淨獸皮,一把將其扯入牢內。
“你!”霜華似乎吃了一驚,後退半步,但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一塊破布,擦擦地”滄溟發出怪笑,將獸皮死死攥在手裡,蜷縮回陰影。霜華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她似乎默認了這塊獸皮的“丟失”。
得到獸皮的滄溟,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他利用放風時間收集的、磨尖的細小石片,對照著記憶中淩淵在《物資登記冊》上留下的筆跡(他曾因不滿分配偷看過),憑借強大的控製力,在獸皮內側,極其艱難地、一筆一劃地模仿起來。他模仿淩淵那剛勁有力的字跡,寫下了一封充滿“深情”和“愧疚”的“情書”,大意是:對霜華的“照顧”感激在心,迫於身份和阿璃的壓力無法表達,內心痛苦煎熬雲雲~最後落款一個“淵”字。
寫完後,他小心地將獸皮折疊好,藏在身下。下一次霜華前來時,他趁著對方彎腰放下食物的瞬間,將折疊好的獸皮極其隱蔽地塞進了霜華垂落的寬大袖口裡,動作快如鬼魅。
霜華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僵了一下。她直起身,空洞的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波瀾,但轉瞬即逝。她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依舊沉默地完成了“查看”,轉身離去。
滄溟看著霜華離去的背影,嘴角咧開一個無聲的、充滿惡毒期待的獰笑。
幾天後,阿璃在整理淩淵換下的、準備清洗的衣物時(他最近常去後山照看雲霄),一張折疊的獸皮從一件舊皮甲的夾層裡滑落出來。她好奇地展開。
當看清上麵那熟悉的、剛勁筆跡所寫的內容時,阿璃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那字跡,那口吻~分明是淩淵寫給霜華?感激?痛苦?煎熬。
巨大的衝擊和背叛感瞬間淹沒了她!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她踉蹌著後退,跌坐在獸皮墊上,死死攥著那張獸皮,指節發白。
“為什麼,淵哥”她無聲地呢喃,心痛如絞。滄溟的嫁禍、部落的危機、育兒的艱辛所有的壓力仿佛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化為無儘的委屈和痛苦。
然而,就在淚水即將決堤的瞬間,阿璃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滄溟!那個陰險狡詐的瘋子,他被關在牢裡,卻從未停止過搞鬼,上次是海嘯嫁禍,這次呢?會不會~
這個念頭如同冰水,瞬間澆熄了部分痛苦。阿璃猛地擦去淚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深吸幾口氣,重新拿起那張獸皮,湊到篝火旁,如同最精密的鑒定師,仔細審視起來。
筆跡:確實像,非常像,但阿璃的手指撫過“淵”字最後一筆的收鋒處。淩淵寫字,力透“骨”背,收鋒如刀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銳氣。而這張獸皮上的收鋒,卻略顯虛浮遲疑,少了幾分淩淵獨有的那份決絕力道。
獸皮:這塊獸皮質地柔軟,顏色灰白阿璃猛地想起,這似乎是前些日子給雲霄處理傷口時,臨時從一件舊護腕上裁下的邊角料,而淩淵最近根本沒穿過那件護腕。
來源:它是從一件舊皮甲夾層掉出的那件皮甲淩淵最近根本沒穿,是堆放在角落待洗的。
疑點,重重的疑點。
阿璃的心跳加速,但這次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憤怒和後怕!她立刻起身,不動聲色地走向關押滄溟的牢房方向。她沒有驚動守衛,而是繞到牢房後方一處不起眼的通風口附近(這是淩淵布陣時預留的觀察口之一,隻有她和淩淵知道)。
她屏住呼吸,透過狹窄的縫隙向內窺視。昏暗的光線下,她看到滄溟蜷縮在角落,他的身下,似乎壓著什麼東西,而他的右手手指,正沾著某種黑色的汁液(很可能是熄滅的炭灰混合了水),在一塊小石片上反複勾畫著什麼,在他腳邊的陰影裡,還散落著幾片磨得非常尖銳的細小石片——正是偽造筆跡的“刻刀”。
鐵證如山,又是滄溟,他想用一封偽造的情書,摧毀她和淩淵之間的信任。
阿璃悄悄退開,心中翻湧的已不再是痛苦,而是冰冷的憤怒和對滄溟險惡用心的凜然,她將那張偽造的獸皮小心收好,沒有聲張。這份陰謀,將成為她反擊的武器。而她和淩淵之間的信任,經曆了這淬火般的考驗,非但沒有破裂,反而變得更加純粹和堅固。
回到主帳,阿璃看著熟睡中的淩淵疲憊的臉龐,眼中充滿了心疼和更深的堅定。她輕輕撫平他微皺的眉頭,低語:“淵哥,放心,任何陰謀,都休想撼動我們。”
而在牢房內,感受到阿璃離去的氣息,霜華(她並未走遠)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近乎解脫的微光,隨即又恢複了死水般的麻木。她袖中那封真正的偽造信,如同燒紅的烙鐵。滄溟的瘋狂,淩淵的信任,阿璃的堅強~這一切,都讓她內心那早已冰封的某個角落,產生了細微的、痛苦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