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沉重的漢王府大門在身後合攏,隔絕了東宮的森嚴與壓抑。
洛珩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座新家。
沒有東宮的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庭院不大,卻收拾得異常乾淨利落。
青石板路掃得不見一片落葉,幾叢修竹點綴牆角,透著股疏朗勁兒。
便宜爹拖遝著步子走在前麵,那身半舊的玄色常服在王府的樸素背景下倒顯得沒那麼突兀了。
他頭也沒回,聲音懶洋洋的,像剛睡醒:“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吧?嘖,東宮那地方,裝腔作勢,連口熱乎飯都舍不得給?”
洛珩下意識地想繃著臉說不餓。
可偏偏就在此時,他那被邊關風沙磨礪得無比堅硬的胃,極其不爭氣地發出一連串響亮又綿長的咕嚕嚕——
這聲音在寂靜的庭院裡格外清晰。
洛燼腳步一頓,終於回過頭,那張隱在陰影裡輪廓冷硬的臉,此刻嘴角竟扯開一個毫不掩飾的、帶著點促狹意味的弧度:“哦?看來本王的耳朵沒聾。挺好,誠實是美德。”
洛珩的臉頰瞬間繃緊,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爬上耳根。
他抿緊唇,沒吭聲。
洛燼也不在意,領著他七拐八繞,直接進了一間彌漫著淡淡墨香和書卷氣的屋子。
是書房?
洛珩目光掃過,書架上整齊碼放著不少書,案幾上筆墨紙硯俱全,倒不像個真正廢物的窩。
“坐。”洛燼隨意指了指靠窗的一張鋪著軟墊的椅子,自己則走到靠牆的一張矮幾旁,彎腰從下麵拖出一個……油紙包?
他解開繩子,一股濃鬱霸道、勾人饞蟲的肉香瞬間彌漫開來——
赫然是一隻烤得金黃流油、皮酥肉嫩的燒雞!
“喏,便宜你了,本王的下酒菜。”洛燼把燒雞往洛珩麵前的案幾上一推,順手又不知從哪兒摸出個油紙包,裡麵是幾個白胖暄軟的饅頭。
“湊合墊吧墊吧,總比東宮那幫人強,就知道灌人喝西北風。”
洛珩看著眼前這簡單粗暴卻充滿煙火氣的食物,又看看洛燼那副“快吃彆廢話”的表情,心頭那點因肚子叫而起的尷尬奇異地消散了。
他沉默地坐下,抓起一個饅頭,掰開,又撕下一條雞腿肉塞進去,狠狠咬了一大口。
香!
純粹的肉香和麥香在嘴裡炸開,瞬間熨帖了空蕩的腸胃。
洛燼看他吃得凶,似乎挺滿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著懶腰:“你慢用,本王先去洗個泥猴兒。這身味兒,自己都嫌棄。”
他一邊說一邊往書房相連的裡間走,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麼,回頭叮囑,那懶散的調子裡帶上了點不容置疑的意味,“對了,吃完老實待著彆亂跑。待會兒有份緊急軍情要處理,彆添亂。”
“緊急軍情”四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輕飄飄的,帶著點戲謔,洛珩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含糊地應了一聲,繼續埋頭對付手裡的饅頭夾雞。
書房裡隻剩下他咀嚼的聲音。
吃飽了,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洛珩才有餘裕更仔細地觀察這間屬於“朽木”漢王的書房。
書是真的不少,兵書、史籍、雜記……涉獵頗廣。
牆上掛著幾幅字畫,筆力遒勁,透著一股子被刻意壓抑的鋒芒。
案頭堆著幾卷攤開的文書,字跡卻是工整清秀的小楷,不像洛燼那懶散人能寫出來的……
等等!
他的目光猛地定在靠近裡間門框上方的一個木質衣帽鉤上!
那裡,赫然掛著一件……水紅色的、繡著並蒂蓮的、輕飄飄的……女人肚兜?!
那肚兜用料極薄,絲滑柔軟,在窗外透進來的光線下,甚至能隱約看到精致的刺繡紋路。
一股極其清幽雅致,卻又絲絲縷縷透著誘人甜香的氣息,正從那小小的衣物上幽幽散發出來,鑽入洛珩的鼻腔。
洛珩:“……”
一口饅頭差點噎在喉嚨裡。